最早關(guān)注酒是從故鄉(xiāng)的冉木匠開始的,他的兒子和我是小學同學。冉木匠是本村唯一的木匠,手下有幾個徒弟。農(nóng)村人蓋新房用的門窗、女兒出嫁的嫁妝、還有老人的棺材、普通家庭的桌椅板凳,和修修補補的木工活,基本全找他干。
農(nóng)村其他地方的木匠一般是講好價,干完活再給錢。冉木匠是講好價先給點錢,錢不多也就是十元左右,先去買酒喝,喝了酒才能干活。大家都知道這個習慣,也不存在異議。
聽大人說,他酒癮很大,我們不懂何為酒癮。他喝酒我們圍在一圈看,能聞見陣陣酒香。
他喝的酒就是村合作社賣的散酒,不到一元一斤。他每次打上二兩,一飲而盡。
他當木匠按常理講,手藝人賺活錢,家庭應(yīng)該比一般人略為富裕。其實不是,他兒子的每學期三塊五的學費都沒有錢交,經(jīng)常是最后幾名。
他做木工的工錢基本都用于喝酒,有了錢就天天買酒喝,沒有收入的時候,就借錢買酒喝。老婆有殘疾,經(jīng)常追著他要錢,說家里買油鹽的錢都沒有。
合作社也賣瓶裝酒,唯一的本地國營酒廠產(chǎn)的酒,徐州白酒,一元五一瓶,他只喝散酒。瓶裝酒一般農(nóng)村家庭招待貴客才買。
我爺爺也喝酒,叔叔給他買上一瓶酒,他能喝上一年,他有時晚上喝一口,他說累了。
那個時代白酒算是奢侈品,絕大部分人和酒無緣,一個村里只有兩、三個人會喝酒。比如本村會計和我遠房舅舅就是酒友,舅舅參加過抗美援朝,受傷了殘疾,回農(nóng)村每月還要發(fā)錢給他。
他不住在本村,離我家五里路,有時到我家來,本村會計知道了,一定會把他從我家叫走,去他家喝酒,這樣的事一年也就兩三次。舅舅說喝酒要有人陪,一個人喝沒有意思。
那時農(nóng)村家里如有人常來喝酒,會視為上等人的標志,會招來諸多羨慕和嫉妒。
當時農(nóng)村的紅、白、喜事沒有酒,其豐盛程度一般以樣數(shù)和每個菜的分量多少來衡量。農(nóng)村宴席的一般標準叫“八個八”,意即八個碟子八個碗。這是基本標準,低于這個標準會被看不起,條件好的,在“八個八”的基礎(chǔ)上增加幾種菜品。
農(nóng)村當時很窮,一般家庭一年吃不上幾次肉,參加紅白喜事搭一份禮,有的家庭要去三、四個人。
我那時讀小學,如需參加紅白喜事,奶奶提前一天會告訴我,放學不要回家,直接去某家坐席。那時我對坐席非常向往,有肉吃,還可以吃到平時在家根本吃不到的東西。
八十年代以后,農(nóng)村的紅白喜事、日常招待親朋才開始普遍有酒。那時條件所限,喝酒也不怎么講究牌子,就是本地產(chǎn)五元左右的白酒。
那時生產(chǎn)白酒原料為紅薯干,酒廠經(jīng)常收購農(nóng)民家發(fā)霉的紅薯干,用于生產(chǎn)酒,那時好像還沒有用食用酒精勾兌酒,我記得很清楚,那時瓶子上標注的是白干酒六十度。
后來釀酒技術(shù)發(fā)展,產(chǎn)生了食用酒精勾兌酒,行業(yè)內(nèi)叫液態(tài)發(fā)酵,這是國家所允許的。但質(zhì)量口感肯定比不上純糧發(fā)酵酒,價格便宜。
隨著時間的推移,農(nóng)村的紅、白、喜事也開始講究起來,煙酒要講牌子,很多是為了面子虛榮暗中攀比、較勁。
八十年代末我回故鄉(xiāng),那時農(nóng)村已是喝酒成風,回去家族的人請吃飯,頓頓有酒,男性很少有不會喝酒的,我回去的幾天基本是每天在醉意朦朧中。
聽家里人講,本村一度喝酒成風,認為有酒喝有朋友才有面子,盲目攀比,我本家族的弟弟還有同學的弟弟,都是因為飲酒過量不節(jié)制,命都丟了。
我開始飲酒始于參加工作后,那時在西北工作,西北人慷慨豪爽,寧傷胃不傷感情。業(yè)余時間常聚在一起就是喝酒,有時從午飯一直喝到半夜才散場,這樣的酒場風氣,以拳高量大,不中途退場,堅持到底為榮。
西北人不像成都人,業(yè)余時間主要打麻將、喝茶,雖然也喝酒,一般都是進餐時喝。
而西北人則不同,業(yè)余時間主要約在一起喝酒,打牌、喝茶也有,但不多,算不上主流。
甘肅人喝酒,晚飯后散步到朋友家,坐下聊天,朋友就會拿出一瓶酒,邊喝邊聊,可以沒有菜,一瓶酒喝完完事,不在意喝的什么酒,
關(guān)鍵要的是兩個人或幾個人聊得開心,酒成為聊天溝通的橋梁。
我年輕時缺乏自制能力,意氣用事。經(jīng)常醉醺醺獨自回家,很神奇的是,不管多醉總能找到回家的路,第二天回憶什么時間回來,和相關(guān)細節(jié),完全記不起。這也許是喝酒人所具備的特殊功能。
九十年代以前,同事之間相互招待很少在飯店,都是自己在家做?匆粋家庭做菜就知道這個主人懂不懂酒。有些為了顯示熱情莊重,會做很多菜,到最后剩下很多造成浪費。
其實對于習慣喝酒的人來說,重點做幾樣適合下酒的菜就是,酒喝好了后面的蒸菜燉菜等熱菜,吃的很少。有些喝多了后面什么菜根本不知道。
合適的做法就是下酒的菜要做好,酒要好,備足,不能喝到中途斷檔。最后適當加幾個下飯的菜和湯即可。后面太豐盛無必要,且浪費,喝酒的人關(guān)注點在酒上而非菜。
中國的酒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如李白斗酒詩百篇、關(guān)公溫酒斬華雄、趙匡胤杯酒釋兵權(quán)等,這些故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酒文化演變到今天,仍然是一個國人生活重要的方式和內(nèi)容之一。
酒既是一個龐大的產(chǎn)業(yè),也是一個文化體系。
日前在一家小餐館門上看到幾句話:這里既有故事,還有酒,想聽故事往里走,借酒文化做營銷。
歷史上有些朝代禁酒,那時生產(chǎn)力落后,禁酒的原因是為了節(jié)約糧食。還有一個原因是防止官員纏綿酒色之中,荒廢國事。
曹操也曾頒布過禁酒令,說飲酒誤國,孔融懟他,也有因女人誤國的如何不禁女人?后來曹操殺了他。
現(xiàn)在禁止國家工作人員在工作時間飲酒,這個禁止有必要,無需多說,花納稅人的錢,還易滋生諸多腐敗,酒杯一端政策放寬。
來自官方的報道,王珉最愛喝茅臺酒,每天必喝,一瓶茅臺酒上千,靠他自己的工資根本喝不起,對他來說這只是小意思。官場的酒文化有其特殊性,不說也罷。
我喝酒至今也是幾十年了,對酒可以說愛恨都有,酒也是雙刃劍,親朋相聚,酒以合歡。過量則弊端多多。飲酒最佳境界應(yīng)是:“酒以微醺,花尚半開”,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今天關(guān)于酒的話題,啰嗦這許多,因為我感覺人過中年,身體漸衰,身體的解毒功能也退步了,計劃要和酒告別,告別之前心有不舍,所以才啰啰嗦嗦說了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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