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看不見的“人”,很多人看了芳華很都哭的稀里嘩啦的,有有些人是因為這里面的故事,有些人是懷戀自己的過去,有些人則是向往那個時候的生活。12月17日下午,陽光仍然明晃晃的,風卻刮得嗚嗚叫。我和老公去看了一場電影。結束后,我們在附近的餛飩店吃餛飩。
快吃完的時候,進來一位頭發(fā)稀疏、灰里透白而又亂蓬蓬的老人,走路蹣跚,雙手抱在胸前,我看得不太清楚,但感覺他的雙手有點殘疾。他把拎來的包和一瓶白酒就近放在門口的座位上。
在我低頭吃了兩個餛飩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老人已經(jīng)在吧臺附近了,一位男士正在為他點餐,而且應該是還為他買了單。男士又幫他找了一個離門口稍遠的位置,說門口風大,等餛飩端上來以后,他幫老人打開了白酒的瓶蓋。
老人一直朝他拱手作揖,男士也好幾次雙手合十以示還禮,口中說道:不客氣不客氣。男士回到自己的座位,對面是一個大概九歲的女孩,一直安靜地看著爸爸和那位老人。
我和老公起身準備出門的時候,我萌發(fā)出走過去向那位男士說聲“謝謝你的善良”的念頭,但因未鼓起勇氣而作罷。
我問老公:如果那個人沒有替老人買單,餛飩店會給他一碗餛飩嗎?老公說:會的。
我又問他:如果是你,你會給他買碗餛飩嗎?
老公回答:如果我遇上了,我也會的。
回家后,我把這件事講給我的女兒,我告訴她,你看,身邊有這么多善良的人。媽媽希望每一個卑微的心靈都能被看見,而每一個善良的心靈也都能被善待。
2
這是我看完《芳華》后遇見的一件事,那么巧,仿佛正是想安慰《芳華》帶給我的悲涼與難過。在我看來,無論是女主角何小萍,還是男主角劉峰,他們都沒有被所在的群體“看見”與“善待”,他們似乎成了“看不見的人”。唯一令人溫暖的是,還好,他們彼此看見了,成了彼此最值得依賴的親人。
何小萍的父親在她6歲時因勞改而離開了她,母親改嫁,繼父不喜歡她,弟弟妹妹欺侮她,而她的母親自此沒再抱過她一次。為了得到媽媽的抱抱,她把自己凍病,高燒三天,才達成心愿。在這樣的家庭里,她存在著,卻從未被看見過,善待過。她把所有的愛寄托與千里之外的父親,每當她覺得委屈的時候,就給爸爸寫信。可是爸爸對她的記憶只停留在她6歲的時候,還好,父親臨死前收到了一張她穿軍裝的照片,“看見”了她長大成人后的模樣,也算是聊以慰藉。
可是爸爸不知道的是,正是女兒急于被父親“看見”的這張軍裝照,拉開了女兒在文工團不幸遭遇的大幕。由于心急,她悄悄穿了同宿舍獨唱演員的軍裝去拍照,被發(fā)現(xiàn)了以后她卻沒敢承認,直到后來被大家伙兒搜出照片。
這個軍裝事件引發(fā)了一系列連鎖反應,使她在文工團里“活成了一個笑話”:因懷疑縫著海綿的內衣人主人是她,她遭到了女隊友們的嘲笑并差點被圍觀扒衣;因她出汗多身上有股汗味而遭到男隊友們的排斥和嘲笑,沒人愿意做她的舞伴。
以為脫離了家庭來到文工團就不會再受欺侮的期待逐漸枯萎下來,她依然是那個不被“看見”與“善待”的人,仍然是那個得不到溫暖懷抱的小女孩。沒人多走近一步,聽她講講自己的故事,溫暖她走出自己的世界。
如果是因為這些年輕人還不懂得善待他人的話,那么文工團政委呢?當何小萍對這個傷害劉峰的集體感到心寒以后,她主動成為了一個“看不見的人”,她隱身于無人關注的服裝組,甚至在A角摔傷后她這個B角有機會登上舞臺中央的時候,她仍然選擇了抵抗與拒絕,不惜在火燒眉毛的救場之際用假裝高燒的方式與政委代表的組織對抗。
老道的政委故意把她推上臺,先對她帶病上場給予盛贊,后在演出結束時直接宣布了令人震驚的決定:由于工作需要何小萍要離開我們去野戰(zhàn)醫(yī)院工作了。政委、團長還有軍醫(yī),都看穿了她的伎倆,卻沒人“看見”她的內心世界,沒人多問一句:你怎么了?你心里有什么過不去的檻嗎?
戰(zhàn)爭結束后,當文工團為所有活著的傷員們奉上慰問演出時,政委專注地看著舞臺上那個跳A角的舞蹈演員的時候,難道一絲一毫未曾想起被他一個命令發(fā)配走的那個B角女孩嗎?他沒看見和她一同坐在觀眾席上身穿精神科病號服的何小萍嗎?他不該去向她說聲對不起嗎,盡管她已經(jīng)什么都不記得了。
何小萍被熟悉的舞曲刺激了記憶,起身來到草地上,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跟著音樂一個人跳起來,那么流暢那么美,卻又那么令人心碎。這是她人生中最美的一支舞,不管有沒有觀眾,有沒有人看得見。
多年后,何小萍和劉峰祭拜完犧牲的兄弟后坐在火車站臺的長椅上,她告訴他:其實在你下放到連隊前,我去找你,是想告訴你一句話。
劉峰問:什么話?
我也在猜測是什么,是一句“我喜歡你”嗎?
然而她說出的卻是整部電影中最溫暖的一句:你能抱抱我嗎?
劉峰沒有猶豫,他伸出完整的左臂,將她擁進自己的懷中。她等待一個擁抱等得實在太久了。這個擁抱不僅給了她渴望已久的溫暖,還給了劉峰莫大的慰藉。
3
因為劉峰的命運正是被下放前的“一抱”徹底改變的。
劉峰是文工團的活雷鋒,做過很多好事,獲得過很多榮譽。主動吃食堂里別人都不愿吃的餃子皮,為買不起沙發(fā)結婚的大齡青年手工打制沙發(fā),在抗洪中受了腰傷卻把上大學的名額讓給更需要的人而甘心轉去舞美組,即使有腰傷也主動要求與別人都不愿搭檔的何小萍配舞。
如果說在這個群體里何小萍活成了一個笑話,那么劉峰可以說活成了一個稱號:“活雷鋒”。他的無私奉獻贏得了大家的贊揚,久而久之也被大家視作理所當然,每一個被幫助過照顧過的人都習慣了他的“好”,他的“付出”,大家感謝他,神化他,在他們的眼里,這樣的人本應不食人間煙火,六根清凈,他是神一般的存在,而不是一個真實的有著七情六欲的個體的“人”。
當他在鄧麗君歌聲的鼓舞下向單戀許久的獨唱演員林丁丁表白并大膽一抱時,圣潔的雷鋒形象瞬間倒塌,林丁丁覺得幻滅、惡心、抵觸,“別人都可以抱,就是活雷鋒不行”;正好撞見這一抱的男團員也因驚詫斥責了林丁丁:你竟然敢腐蝕活雷鋒?林丁丁為了自保,不得不向組織揭發(fā)了劉峰“耍流氓”的行徑,一向溫和的劉峰憤怒了。
可是,無論是政委,還是那個被他無限善待的群體和群體中的每個人,沒有一個為他辯解為他說句話。劉峰被下放到邊境附近的伐木連,他孤獨落寞地背起行李離開文工團,只有那個“始終不被善待,卻最能識得善良”的何小萍,倔強地以一個最標準的軍禮為他送行。
當你是英雄時,眾人仰望你,仿佛是看見了你;
當你淪落為莫須有的道德瑕疵者時,眾人遺忘你,遠離你,像是你從來沒有存在過。
剩下一只胳膊的劉峰退伍回家后,物質生活不如意,老婆跑了,他到南方開放城市和朋友做點書刊生意,運書的車被聯(lián)防扣押,一月才能掙300的他收到罰款1000的處罰,他想送煙讓少罰點未果,又因無奈中指責聯(lián)防不按規(guī)定亂罰款,被聯(lián)防隊員推搡了出來,假臂掉了,也被一同扔出來,尊嚴碎了一地。恰被昔日文工團戰(zhàn)友看到,曾經(jīng)的高干子女現(xiàn)在的富商太太也忍不住大罵聯(lián)防隊:你們竟然敢打殘疾軍人,打戰(zhàn)斗英雄!聯(lián)防隊員們囁嚅道:我們也不知道他是戰(zhàn)斗英雄。
有多少人能看見這些生活卑微的人,有多少人能真正關注他們背后的故事?
電影給了一個溫暖的結尾,后來劉峰患大病,何小萍把他接到身邊悉心照顧躲過一劫。兩人雖然沒有結婚,沒有子女,但他們活得更知足,更踏實。
4
也許是“看見”兩個字,讓我不由想起柴靜的《看見》一書,她在序言中說:十年前,當陳虻問我如果做新聞關心什么時,我說關心新聞中的人——這一句話,把我推到今天。話很普通,只是一句常識,做起這份工作才發(fā)覺它何等不易,“人”常常被有意無意忽略,被無知和偏見遮蔽,被概念化,被模式化,這些思維,就埋在無意識之下。無意識是如此之深,以至于深深看不見他人,對自己也熟視無睹。
我眼前竟然還飄過了東野圭吾系列小說中的加賀恭一郎的身影,在我最喜歡的《新參者》小說中,那個令人溫暖的加賀偵探說:我在調查,但是刑警的工作并不只是那樣,因為案件而傷心的人也是被害者,尋找?guī)椭@些被害人的方法也是刑警的工作。
無論是從事什么職業(yè),擔任什么職務,無論是在社會中處于什么地位,混哪個圈子,無論是在哪個長期的或是臨時的群體中,如果能夠透過表面,放棄偏見,擺脫模式化思維,“看見”一個個卑微的身影背后的故事,善待每一個善意每一個善良,如果擁有足夠資源、足夠財富、足夠運氣、足夠能力的人,能夠多釋放出一些善意,一些“看見”,是不是我們這個社會的“共同體”就更溫暖一些?
我還是太天真了吧?可是在《被討厭的勇氣》一書中第一次接觸到阿德勒心理學的“共同體”這個理想時,我真的是被深深吸引了。前不久因“懲罰告密者”而獲爆贊的班主任老師,她在微博中寫道:“我可以在我的班級里營造這樣一個小小的世界:作惡就要被懲罰,善良就應該被保護,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受過欺負的瑟縮和委屈,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光明的,每個人的靈魂都是自由的。”我多么希望在我們的人類“共同體”中,每個人都因被“看見”和“善待”而成為光明與自由的人,每個人都因愿意為“共同體”奉獻、愿意利他而覺得生命是有意義的。
我經(jīng)常乘坐的19路公交車,在半路常遇到一位盲人上車。每次他一上來,無論司機還是乘客,都熱心地扶他上車、為他引座。他看不見幫他的人,但車上的人都“看見”了他。這是最容易的一步,最輕微的一把。還有更多艱難的步子,等著我們去邁;更多艱難的伸手,等著我們伸出;更多艱難的懷抱,等著我們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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