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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埋帶來幾段往事

網站:公文素材庫 | 時間:2019-05-15 06:16:18 | 移動端:誤埋帶來幾段往事

人生總是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往事,這些往事是我們難以忘懷的,今天小編就給大家?guī)黻P于一場車禍帶來的幾段心酸往事,看看這樣的離奇故事!

0.

四家人都選好了墓地,連在一起,一人一個小窟窿,雖然不情愿,但公墓只剩這一個角了,那也沒有辦法。

老金負責登記和編號,他上了歲數,過不了幾天就要退休,聽說來接班的是個道士,也是聞所未聞。

十天之后,有些人才會知道,或許是命運使然,也可能是工作疏失,這四家都葬錯了墓穴,亡魂沒有一個得到安生。

在這無人知曉的十天之內,所有的故事都已經發(fā)生了。

1.

阿聰已經死了一年,前兩天剛剛過了周年,朋友們聚了一次,念一念他的好,喝幾杯傷心的酒,散去之后,留給他女朋友劉小姐更多的惆悵。對劉小姐來說,過去的這一年自然充滿了孤獨和困苦,更可怕的是,她無從得知這樣的孤獨困苦還要持續(xù)多久,到何日才是盡頭。

阿聰到底怎么死的,這件事仍然沒有可以服眾的結論。見報的是警方說法,官方而簡略,去年那場大暴雨中,許姓男子酒后駕駛,先是撞上人行橫道上的人群,然后整車翻出護欄,跌落到下方的道路中央,被一輛大卡車撞上,車禍一共造成四人死亡,人行橫道上兩人,車內兩人,其中就包括司機和坐在后排的阿聰。

所有的爭議和質疑都集中在司機身上,因為車里唯一的幸存者身份特殊,眾人都懷疑他才是真正的駕駛者,暗箱操作的人不過是把罪責推給了不能爭辯的死者而已。幸存者是誰也有不同的說法,有人說他是某個高官的兒子,也有人說他是權位通天的大人物本人,總之是普通人惹不起的角色,網上的這些議論劉小姐都看過,看到心寒,看到眼淚流下來也沒人給她擦。

在這段最難熬的日子里,唯一給她撫慰的是母親,日落前一個準時的電話,周末一份及時的快遞,包裹里是最懂女兒心思的小禮品,漸漸地,她開始接受母親的結論:命,這都是命。

"很荒唐不是,一出事兒就改不了啦,就算你心痛也沒辦法,這就是命啊,女兒。"

其實劉小姐不確定母親說的"命"和自己在詞典里查到的"命運"是不是同一個東西,在她看來,命運是因果律的升級版本,它以一種捉摸不清的姿態(tài)約束著萬事萬物的運行,就好像,自己和阿聰在一場雨里相識,也在一場雨里生死相隔,兩個人聊天記錄里的第一句問候是"我唱首歌給你聽吧",而最后的定格,是在家等候的劉小姐臉上帶著笑意,靠著窗臺,混合著身后淅瀝瀝的雨聲,聽著手機里阿聰錄給她聽的新歌。

那是一首很蹩腳的情歌,阿聰自己解釋說,歌詞是英國一個詩人寫的,自己厚著臉皮譜了曲,只想唱給心愛的人聽。

"來自遠方,

來自黃昏和清晨,

來自十二重高天的好風輕揚,

飄來生命氣息的吹拂,

吹在我身上。"

劉小姐笑他有些跑調,阿聰就說等我回去用鋼琴彈給你聽,曲子可好聽了,劉小姐打著哈哈說好啊你先唱完,但歌聲到此戛然而止,剩下她疑惑而耐心的等待,直到雨停之后,噩耗傳來。

這半首情歌一直存在劉小姐的手機里,反反復復聽,聽到悵然若失,痛徹心扉的體會就是隨著阿聰的死去,她也失去了另外半首情歌,失去了生命的另一半。

劉小姐把阿聰的遺物都鎖在柜子里,唯獨警察交還的手機被她放在枕邊,每天充電,每天試著開機,她不知道密碼,他們不是那種膩歪到失去自我的情侶,彼此留著空間,也不會傻到用對方的生日作保。曾經她驕傲于這種松緊合適的關系,事到如今,卻有自作自受之感,心愛之人的手機仿佛是他殘存的化身,就算不是全部,也能部分地給她以慰藉。

沒有了,隔絕你我的不只生死,還有一組簡單的數字。

今天和過去的一年沒什么不同,劉小姐8點起床,刷牙,洗臉,煮兩人份的早餐,裝在兩只碗里,放到餐桌相對的兩邊,獨自進食,吃到一半的時候,手機鬧鈴會響--那是阿聰為她設置的,免得她睡過頭--她拿起手機,準備關掉鬧鈴,眼神一瞥,看到屏幕上的信息:

"給寶寶買發(fā)卡。"

發(fā)信人:阿聰。

呆了一會兒,劉小姐才尖叫起來,繼而是大哭,就像一潭死水之中躍起一尾燦爛的魚,那一瞬間,她都不知道奇跡的降臨是因為頭頂的神明,還是運行于世的命運,她手忙腳亂地在手機上按著:

"是你嗎?是你在跟我說話嗎?"

如同心生曖昧的怨女,劉小姐焦急地等著阿聰的回復,她希望他像以前那樣高傲地回一個意義不明的表情,或者一串嘲笑自己的省略號,甚至,哪怕只是看到"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她也能感到心安。

但是,阿聰卻無視了她的詢問,自顧自地發(fā)著其他信息。

"看《云圖》。"

"買新的撥片。"

"3.5奶奶生日,給她打電話。"

"平魚2,娃娃菜1,洗手液1,橄欖油1,檸檬2,整雞1。"

連續(xù)四條莫名其妙的信息,劉小姐看著最后一條,突然想起,那是去年情人節(jié),她說想做一只烤雞來吃,特地囑咐阿聰回來的時候買火雞和檸檬,對,就是兩只檸檬,當時洗手液和橄欖油剛好都已用完,也讓他記得買。

所以,這是阿聰的備忘錄?他正在把備忘錄發(fā)給我?

劉小姐跑回臥室,拿起床邊阿聰的手機,手剛接觸到手機表面,她驚叫一聲--機身燙得如同燒紅的碳。

"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語起來,畢生所學所聞都無法解釋眼前的事情。

手機里阿聰還在發(fā)著更多信息,他的備忘,他的日記,他的記賬,他的照片,全都通過這個小小的聊天窗口,毫無保留地傳送過來。

其中有一條是音頻。

劉小姐顫抖著手指,點開了它,瞬間下載完畢。

是情歌的后半首:

"快,趁生命氣息逗留,

盤桓未去,

拉住我的手,

快告訴我你的心聲。"

她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滑落臉頰,欣慰與悲傷的情緒尚未完全化合,語音信息的末尾,緊跟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

"紅燈!"

不需要重聽,劉小姐也可以確認,說出這兩個字的并不是阿聰的聲音。

2.

老陳在報社沒什么朋友,小楊算一個,可惜他已經死了一年。

小楊是報社的閑人,這種閑有兩層含義:一是他的工作時間很短,只需要在每天下午五點鐘刷一刷氣象臺的網站,記錄對方公布的天氣情況,然后寫成稿件,交給主編,等著第二天刊行;二是他負責的事情對很多人來說沒什么意義,這年頭,誰還會留意報紙上的天氣預報呢?閑差一個。

小楊并非不求上進,他爭取過很多次,提出去跑關系難搞的政府線,或者風吹日曬的社會線,再不濟把彩票公告、證件掛失、啟事訃告都交給他也行,甚至還為此自費買了一臺照相機,總之,讓他多些事情,不至于大白天的不是喝茶就是打牌。

報社領導嘴上說沒問題,下個月就調整,但從來沒有兌現,誰都知道,小楊是前任副社長的關系戶,侄子還是外甥,沒人搞得清,學歷一般,履歷一般,更何況如今紙媒衰落,報社的確沒有那么多崗位,能有一個天氣預報專員已經是社長額外開恩。

"其實,我是副社長的舅舅。"

"你喝多了吧?"

"論輩分嘛,我輩分大。”

"媽的,還有這種事,走一個。"

第三次酒局上,小楊親自向老陳解開了這個疑惑,那時候一老一少兩個人已經可以喝一斤七兩,陶瓷小杯,一杯一干,喝起來"滋滋"響。

"你呢,怎么也老這么早下班?"

"我啊。"老陳端著小酒杯在半空中比劃,"也是閑人一個啊。"

老陳的故事沒什么特別之處,年紀一大把,腦子沒年輕人靈活,位子沒老家伙牢靠,除了等著退休也沒別的事情可做,用他自己的話說,"我都這歲數了,什么事沒見過,哪還有新聞?"

和小楊一樣,老陳年輕的時候也有點新聞理想,高雅之處奢望普利策獎,庸俗之處也想替人打抱不平,以招惹權勢之人為榮,至于在底層掙扎的人們,他也喜歡與他們合影,記錄分秒之間的恩仇快意。

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到30歲,30歲的時候,孩子出生,花銷水漲船高,老陳才意識到,在幾個城市東奔西跑的自己竟然沒能攢下多少積蓄,一問社里的前輩,哪個不是埋首新聞紙,窮了大半輩子?自己也要這樣嗎?風光的蒙面英雄摘了面具還可以做高枕無憂的富人,自以為是無名英雄的我,恐怕只能退回柴米油鹽的現實里。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老陳變了,他主動提出去跑商業(yè)線和政府線,接觸的當事人非富即貴,明里暗里要點好處,或者是錢,或者是權,不出兩年,接觸過的人都知道他老陳是無利不起早的敲詐記者。偏偏這個時候,他已經把所有的人脈混熟,處長局長,經理老板,市里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也都能認全,能在這些地方暢通無阻的人,報社里還有幾個?社長也只好睜只眼閉只眼,隨他去了。

"那現在呢,咋不見你出去跑了?"跟老陳碰碰杯,小楊問。

"膩了,都是些人精,妖氣重,我不光要給兒子攢錢,也要攢陰德啊。"

如今,老陳的精力都用在喝酒上了,啤酒論箱,白酒論斤,紅酒?瞧不上拿杯子的娘炮氣。所有人都說老陳成了酒鬼,整天沒有正形,打了照面也就樂呵樂呵,不愛跟他說話,真要是聊起來,被領導看見了,落得個不思進取的罪名可就不好玩了。

所以,只有小楊跟他聊天,"同是天涯淪落人,酒逢知己千杯少",不搭調的詩可以放一起,不搭調的兩個人自然也能坐一起胡侃。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xù)到那場大暴雨,雨水把全城澆了個透,敷衍了事的天花板,偷工減料的下水道,從上到下,每一個問題都暴露出來。

"我得出去。"小楊挎上照相機說。

老陳手里拿著一瓶茅臺,往窗外一指,"這么大雨,你就安安心心在這陪我喝酒得了,出去遭那罪?"

小楊頭也不抬,只顧檢查相機,"今天肯定能拍到好照片,我有預感,你說報紙這兩天得要多少,捎帶我一張總可以吧?"

"你知道什么叫刻板印象嗎?報社這幫人對你啊……"

小楊僵住手,突然瞪著他。

老陳被他瞪得心虛,生生咽回去半句話,"行,你去吧,我把酒備好,等你回來,這可是內供酒,一般人喝不到的。"

"別,你也別閑著,等我消息,我拍到好的,第一時間用手機傳給你!"

小楊穿著他那件雨披,消失在滂沱大雨里,老陳記得那雨披是藏青色,背上還有報社的名字,字體很粗,很顯眼,就是憑著這個特征,他才一眼從車禍現場找到小楊的尸體。

那場事故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從普通的氣候異常到所有人察覺到不對勁,再到有人因此而死,報社的報道篇幅也從頭版圖片到整版稿件、系列報道、加印號外,仿佛一夜之間,他們才意識到,原來這個城市還有這么多人,需要這么多的報紙。

報社為小楊弄了一場盛大的追思會,兩米高的遺照,百來枝火苗搖曳的蠟燭,還有幾個女同事恰到好處的啜泣,畢竟是死在了新聞一線,社長說小楊身上透出了新聞人的光榮與夢想,在這個"紙媒已死"的時代更顯珍貴,沒有辜負報社對他的栽培,號召所有人向他學習。

沒人關心小楊跑出去是做什么,也沒人知道他到底拍到了什么,他的照相機被扣留在警方那里,他的家人不知道這茬,社領導又覺得反正不是報社財產,被拒絕幾次之后也就忘記了。

唯獨老陳惦記著,三天兩頭跑公安局,跑了大半年,直到結案,才要回來。

照相機里的照片不多,照于事發(fā)當天的更是只有區(qū)區(qū)五張,四張躲雨的群像,一張小孩,憑心而論,小楊沒有攝影的天賦,不管構圖還是明暗都欠火候,盡管如此,老陳還是挑了兩張放到社長的桌上,懇求他在報紙上刊發(fā),算是對小楊有個交代。

社長笑得有些尷尬,說這事兒都過去大半年了,拿什么由頭發(fā)?因為小楊是社里的人,就可以隨便浪費版面?

"浪費"這個詞格外刺耳,聽得老陳怒火中燒,掀了社長的辦公桌,拂袖而去。

社長其實忍了他很久,很滿意有這個機會,放出話要開除老陳。

老陳忍得更久,忍整個報社,忍整個行業(yè),忍自己碌碌無為一事無成的大半輩子,頂回去一句,不用您費心,我辭職。

手續(xù)又走了幾個月,走到今天,總算一拍兩散,老陳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帶上小楊的照相機,走出了報社。

報社門口,撞上一個滿頭大汗的年輕女人,女人一見他,湊上來就問了一句,你好,你是報社記者嗎?

老陳訕笑,現在不是了。

女人又問,我想進去反映個事兒,他們不讓我進。

老陳哼氣,這么個破地方,還不讓人進,你啥事?

女人說,一年前大雨那場車禍你知道吧?我男朋友是死者之一,今天出了點狀況。

老陳一聽是這事兒,搖搖頭,別,你別跟我說,還是跟別人說吧。

女人著急了,我進不去,誰也不認識,跟誰說呀?

老陳扭身,那我就管不著了。

回到家,老陳拿出那瓶沒喝完的茅臺,追思會之后就沒再打開過,擱在柜子里,人走了,酒也跟茶一樣涼了。

"來吧,小楊,再喝一個。"

老陳倒?jié)M兩杯,剛剛好,再多一滴就會灑出來。

"我跟你說,其實啊,老哥年輕的時候,也跟你一樣,還算有點新聞理想,你知道嗎?天天往外跑,哪里冒個煙啊,碰個響啊,可來勁兒了,記者編輯校對一個人全包,夜里盯版盯到兩三點,睡三個小時又跑出去了,哪像現在,網上隨便刷兩下,就能寫個新聞出來,那叫新聞嗎?

"不過啊,不往外跑也有好處,風吹不著,雨淋不著,你要是也那么聽話,也不至于……就你,你說你怎么那么多事兒呢?沒出息!喝!"

老陳一仰脖,一閉眼,杯子見了底,再睜開眼,蹬大了一圈——對面那杯酒也沒了,喝得干干凈凈,一滴不剩。

"誰跟老子開玩笑呢?"

老陳喊了一聲,屋里沒人,只有頭頂的吊扇呼啦呼啦響。

他又分別滿上,一仰脖,一閉眼——兩只杯子都空了。

他驚得站了起來,在屋里來來回回看了幾圈,確定沒處藏人之后,又試了一次,兩次,三次。

每次都一樣,老陳長舒一口氣,忍不住笑起來。

小楊回來喝酒了。

笑完了,老陳心里尋思,小楊這是放心不下啊,他還有什么事兒沒辦妥,是跟那起車禍有關嗎?

他想起報社門口碰到的女人。

3.

所有人都在關注父親的尸檢結果,民眾,媒體,警察,四鄰,甚至學校里的同學,所以,家明從同學嘴里聽到結果時,并不感到意外——血液里酒精含量0.3%,父親喝醉了,這起大雨中的車禍最終以"中年人醉駕"收場,吞沒了其他更有噱頭的可能性,令圍觀者感到些許失望。

家明知道,他們失望于警方公布的結果里,是父親坐在司機的位置,副市長兒子坐在副駕駛,而不是相反。父親的職業(yè)并非司機,也不屬于市政府的編制,為什么會輪到他去開那輛車,為什么還開得那么狂野如同一個無所畏懼的年輕人。私下里,大家都提出了很多的疑問,并沒有指望誰會出面回答,畢竟這樣一起案子,牽涉到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捅開了,那些官員、警察、法官,每一個都會聞聲變色。

事發(fā)后半年,警方正式結案,家明才在停尸間見到自己的父親,他望著大抽屜里全身覆蓋薄冰的父親,半小時內沒有說一句話,這與平日他和父親的相處模式并無不同,沉默寡言的父親多半會有一個同樣沉默寡言的兒子,直到門口有人叫他,家明才從愣神中醒悟過來。

來人自稱是醫(yī)學院的李老師,戴一副黑框眼鏡,不怒自威的模樣,發(fā)型和著裝都顯得格外干練。

平緩地解釋完來意之后,李老師問了一句:"我的意思你都聽明白了嗎?"

"我明白,我想……"

"我沒法給你太多考慮的時間,這事還比較著急。"

"我能跟我爸爸聊一聊嗎?"家明低下頭,看著女醫(yī)生那雙白色的皮鞋——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帶有女性特征的裝飾。

李老師點點頭,"可以,希望你能支持我們的工作,我已經和你媽媽談過了,她說想把決定權交給你,畢竟你也是大人了。"

大人?家明心里一疼,因為父親突然死了,我就不得不成為大人了嗎?父親也曾說過,“等你成大人了,老子一定跟你多喝幾杯”,他想起自己的生活都由父親決定,吃什么樣的食物,穿什么樣的衣服,上哪所學校,讀哪個專業(yè),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在抱怨自己沒有自由,沒有擺脫被人控制的桎梏,父親還嘲笑他說,你要是能自己找到工作什么都好說,言猶在耳,轉眼之間,他就要決定父親尸體的去向。

他看著父親那張慘白,微微浮腫的臉,會產生一種他只是睡著的幻覺,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地方,他會不會覺得冷?在這樣一個狹窄的空間里,他會不會覺得孤單?

"爸爸。"家明的手指按在抽屜邊沿,冰冷的溫度傳遞到他心口——這就是父親此時的體溫,上一次感受他的體溫是什么時候的事了?"醫(yī)學院的人說想拿你的尸體去解剖,就是給那些醫(yī)學生做教學用具,我聽說,醫(yī)學生都管那些解剖課上的尸體叫大體老師,你以前不是說自己想當老師嗎?現在有機會了,你要不要去?"

父親自然不會回答,他的上下嘴唇因為冰凍的關系而連在了一起。

李老師仍然耐心地等在門外,家明告訴她說想明天早上再給她答復,李老師禮貌地與他握手,說好的,這不是件小事,但千萬不要太久。

家明并不相信是父親開的車,雖然他總以副市長的小學同學自居,關系很鐵,辦點事,解決個問題,都不在話下,但這么多年來,似乎也沒從這層關系里得到任何好處,反倒是這一次,如果真如外界所傳的那樣,開車的其實是副市長的兒子,反倒是父親挽救了同學的仕途。

外人只能猜測,無憑無據,光有一層莫須有的邏輯,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是綽綽有余,真要拿到官面文章上,面對媒體報道,法庭判決,他們也都只好啞口無言。

但家明是心知肚明的,母親私下給他看過,賬戶上莫名多出五十萬存款,還有自己考了幾次都沒有結果的公務員考試,這回一路綠燈,似乎都在說明什么,這些暗地里的操作,作為即將走入社會,混跡官場的自己,家明深知不能拿出去說,這是父親拿名譽和性命換來的灰色禮物,除了不便聲張的感謝,他做不了更多的事情,就像母親說的那樣,人已經死了,你就不要再辜負他了。

那一晚,家明睡得很沉,沉到仿佛不是睡在床上,而是睡在一片海里,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往深處沉沒,父親也漂在他的身邊,他看見水面上露出幾張看不清楚的臉孔,他們都穿著白大褂,手里各自抓著一根長長的竹竿,從上面伸下來,搭到父親的腰間和腋下,勾著他一點一點地往上漂浮而去。

就像在撈一具尸體。

然后,家明看見,父親站在岸邊,和那個叫李老師的女人并排坐在一起,臉上的笑意如同沒有心機的兒童。

醒來之后,家明意識到,這是父親的鬼魂給他托的夢,父親想表達的意思不言自明,他細細品味夢里的余味,當他將來在政府機關里消磨人生,感到倦怠和無趣的時候,是否還能回想起這種感覺,這種父親今后每天都要面臨的日常體驗——被人從水里撈起來,巨細無遺地檢查身體的每一寸地方。

"我把爸爸交給你們了,請你們好好對待他。"家明給李老師發(fā)去這條信息,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楚。

"謝謝,方便的話,請盡快到我們學院來完成手續(xù)。"女醫(yī)生回復道。

家明原本打算回一個"好"字,手指按在屏幕上,目光掃到桌子上的那瓶未開封的酒,想到再也沒有機會和父親對飲,突然失去了打字的力氣。

4.

李老師望著那幾具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尸體,學生們都給起了綽號,按照年紀和性別分別稱作弟弟、姐姐、叔叔,還有爺爺。

別的她不清楚,唯獨那個被叫做"叔叔"的,李老師始終記得他的名字——許其忠,一年前大雨車禍案的肇事司機,連帶他自己,一共造成四人死亡,十二人受傷,其中一個死者是只有六歲的小男孩,小男孩當時穿著藍白條紋上衣,黑色短褲,咖啡色涼鞋,從上到下都是他最喜歡的打扮,手里拿著一只冰淇淋,也是他最喜歡的抹茶口味。

李老師之所以知道的這么清楚,是因為那是她的兒子——周舟。

她還記得幾個月前,看著那個年輕人在遺體捐贈表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許家明"的時候,她心里仍然裝滿了困惑和愧疚,她無法確定,自己向死者家屬提出遺體捐贈的請求,到底是例行公事,還是因為她想要報復,想要親自在殺死自己兒子的兇手身上劃幾刀,甚至把他大卸八塊,看看他的心肝脾肺腎,神經分布,血管走向。

李老師摘掉耳塞,不一會兒,那段鋼琴聲又出現了,每一個音符都聽得清清楚楚,仿佛一個迷你鋼琴師住在她的耳朵里。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xù)好幾個月,她一開始懷疑是因為兒子死去,悲傷過度的自己產生了幻聽的癥狀,還去學校附屬醫(yī)院的精神科做過檢查,卻沒有發(fā)現任何異常,但即便有了讓人安心的檢查報告,還是不能消除耳邊時不時傳來的鋼琴聲,同樣的旋律,周而復始,讓她不勝其擾。

漸漸地,她開始懷疑,是兒子的鬼魂在糾纏自己。

李老師不想把這種胡亂猜測告訴別人,倒不是因為怪力亂神的東西會被同屬高等教育體系內的同事們嘲笑,而是,在他們眼里,她一向是個強勢無情的母親,倘若被他們知道自己被兒子的鬼魂戲弄,多半要面對他們幸災樂禍的表情。

的確,提出離婚之時,李老師沒有太多考慮兒子周舟的感受,她只是突然開悟,自己并不愿意陪伴那個男人度過余生,對他的愛尚不足以抵消柴米油鹽的折磨,與其委屈自己,她更想及早抽身。離婚官司很順利,分割的財產不多,兒子判給了前夫,這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分別時的悲傷有些出乎意料,她原本以為,看慣死尸即使對著腐敗尸體也能吃下飯的自己已經足夠鐵石心腸,但當看到兒子不知所措,嘴唇因為害怕而顫抖的時候,她還是俯下身去,緊緊地抱著他,久久不肯松開。

作為醫(yī)學院的老師,李老師很清楚,人的疼痛分級不過是沒有科學依據的謠言,但她也曾確信分娩是最劇烈的疼痛,直到在停尸間看到兒子小小的尸體躺在臺子上,那一刻,她才知道,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是什么。

那天,前夫打了她一耳光,他哭喊著,就是你,就是你拋棄我們!他是去找你,一個人跑去找你!才被車撞的!

你為什么不看好他?李老師沒有用這句話反駁,她默默感受著臉上的火辣刺痛,或許只有這樣,才可以緩解心里的苦楚。

難道那是兒子在彈鋼琴給我聽嗎?李老師不知道知道兒子有沒有學過鋼琴,雖然約定每兩周相聚一次,但在出事以前,李老師忙于工作,已經爽約幾次,兩個多月沒有見過兒子了,兒子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還是在電話里。

“我就想媽媽抱抱我。”

望著漂浮在眼前的兇手尸體,聽著耳邊隱隱約約的鋼琴聲,李老師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生出復仇的快意。

5.

公墓交接工作正在進行,老金看了看表,十一點二十,這么晚了,新來的這家伙還非得把整個墓區(qū)轉一遍。

"差不多了吧?我該回家了。"老金滅了自己的煙斗,朝凳子沿上敲的砰砰響。

“別著急嘛,就剩最后那個角了。”

若不是聽說這道士有官場的背景,給好些個大人物都算過,老金早就拍拍屁股走了,哪會憋著一肚子火在這伺候他,“你說你也是,不在山上渡劫,偏跑我這來添亂,你還缺這份工資?”

“這叫下山修行。”道士的手電一晃,“是這幾個吧?”

老金瞧了一眼,“對,就這兒了,最后幾個都埋在這。”

道士挨個過了一遍,嘴里念念有詞,一雙布鞋踩在地上,發(fā)出“嚓嚓”的聲響,突然,他停住了,一只手按到石壁上,老金湊到他跟前,見他閉了眼睛,仿佛入定一般。

“咋了?”

好一會兒,道士才睜開眼,已是滿頭大汗,“這里有古怪。”

老金不屑,鼻子一哼,"道士,我這是科學管理的公墓,你接班就接班,別給我跳大神。"

道士轉頭看他,面目兇狠,已不似剛才那般平靜,"你趕緊看看,這里面埋的是誰。"

老金不好再說什么,就著手電筒的光,“嘩啦啦”翻起花名冊,好半天才翻到,“陳聰,楊斌,許其忠,周舟,有一個還是衣冠冢。就去年大雨車禍死的那四個人。”

“你們膽子不小,竟然把他們埋一起。”

“都一天死的,墓也是同一天來選的,就埋一塊兒,咋了,犯忌諱?”

“本來是沒忌諱的。”道士的手從四塊石碑上挨個劃過,“但是,你們埋錯位置了。”

老金整個人都差點跳起來,“啥!?”

"這家的骨灰壇,放到了那家的墓穴里,四個人,都埋錯了。”道士嘆了口氣,"鬼魂不寧,怕是已經鬧鬼了。"

"鬧鬼?"老金往后縮了一下,"你別嚇我。"

"嚇你?"道士冷笑一聲,"你整天守著這個地方,誰嚇得了你,是他們家里要鬧鬼了。"

“怎么個鬧法?”

“死前有什么遺愿,就怎么鬧唄,只不過,會鬧錯人。”道士手電往路口一照,“回去吧。”

“。窟@事兒就不管啦?”

道士伸了個懶腰,“你想去跟他們家里人說你們埋錯了?”

4.

前夫在電話里說,周舟沒學過鋼琴,你這個當媽媽的,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老師連連應聲,隨便敷衍兩句便掛斷了電話,耳邊的鋼琴聲也跟著響了起來,反反復復的旋律,她早已爛熟于心,只是不解其意的懊惱讓她備受折磨。

不是周舟彈的,那這到底是什么呢?

李老師小時候看過一些香港鬼片,有警察把凄厲的鬼叫錄下來,再調整它的速率,從而破解出其中蘊含的信息,可是自己這種幻聽的情況,充其量只能跟著哼出來,怕是很難解開其中的謎題。

她試過找來相熟的音樂老師,厚著臉皮哼出曲調,想讓對方判斷曲目,指望著能從中得到一星半點的可用信息,音樂老師聽出了譜子,反復調試之后,在鋼琴上彈了出來,聽上去就是李老師熟悉的版本。

“對,就是這個,作曲是誰?”

“不是你?”音樂老師隨手又彈了起來,“挺好聽的。”

“不是我。”

“那就不知道了,以前沒聽過。”

“你感覺,這曲子是表達什么的?”

“有點悲傷,別的,聽不出來。”

悲傷,李老師無法確定,這種悲傷是兒子的鬼魂在思念自己,還是自己的潛意識在呼喚兒子,或者兼而有之,以至于變成一首沒人聽過的曲子。

她試著往曲子里填詞,但生性死板五音不全的人怎么可能突然領悟浪漫,跟自己較勁一個多月,看著兇手的尸體被學生們搬來搬去,在不同的器官上指指點點,她仍舊一無所獲。

直到那個姓陳的記者突然出現在李老師面前。

“我不接受采訪,這事都這么久了。”

記者發(fā)福的身體就像被水泡脹了一般,“我不是來采訪的,我本來是想找你的前夫,畢竟他才是周舟的法定監(jiān)護人,但是他不怎么配合,只好來找你了。”

“說吧,什么事?”

記者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張照片放到桌子上,“我想把這個交給你。”

余光一瞥,李老師已經看得很清楚,那是周舟的照片,他站在馬路邊,撐著一把小傘,傘面將他的小臉映紅,他抬起右手,似乎在跟拍照的人打招呼。

“這是那個時候?”

“對,這是我的同事拍到的,周舟遭遇車禍前的最后一張照片。”

李老師拿起照片,將它抱進懷里,就像過去每一次,兒子抱著她不肯撒手。

3.

經過層層打聽,再依靠持久的耐性,老陳終于在這家酒店的桑拿房堵到了副市長。

"副市長,你認識我吧?"

"副市長"這個稱謂不算友好,對方只瞥了他一眼,"哦,你啊,政府里的人哪個不知道你。吭趺,我有什么把柄落你手里了?"

"算不上把柄。就是跟你匯報個情況,一年前的大雨車禍,開車的是你兒子吧?"

副市長直勾勾地盯著老陳。

老陳明白他的意思,站起來,解開自己的浴巾,光著屁股轉了個圈。

"你放心,我沒有錄音。"

"你想怎么樣?"

"前幾天,有一個女的找到我,她說她家里鬧鬼了,她是那起車禍其中一個死者的女朋友,那個死者當時就坐在車里。"

副市長發(fā)出一陣笑聲。

老陳沒有在意,繼續(xù)說下去:"她說她男朋友的鬼魂附身在他以前用的手機上,把手機里的信息全部發(fā)給她了,其中有一條是錄音,是他在車里錄下來的,在錄音的最后,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喊了一聲'紅燈'。"

副市長閉上眼睛,做出一副打瞌睡的樣子。

"這一聲'紅燈'明顯是一個半老頭子的聲音,既不出自錄音的人,也不出自令郎,所以,喊'紅燈'的人是被你們宣布為肇事司機的許其忠,只有他的年齡符合這個聲音。可是,如果許其忠就是司機,他怎么會喊'紅燈'呢?按照常理,這樣喊的人應該是坐在副駕上才對。所以,許其忠根本不是駕車司機,真正開車的,是車里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你的兒子。"

副市長打起了鼾,憑聲音很難判斷是真是假,但不管真假,恐怕都無法被人喚醒。

"我知道這是真相,也知道不可能翻案,對你來說,活人比死人更重要,親人比外人更重要,你們有顛倒黑白的能力和手段。我現在也不是記者了,不會寫什么報道,再說了,就算寫了,報社也不會發(fā)。我之所以來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這世上是有報應的,鬼魂折騰我們,更會去折騰真正的兇手,逃不掉的。我的話說完了,希望你以后每晚都睡得著。"

從桑拿房出來,突然的氣溫變化讓老陳蹲在墻角吐了出來,吐得老淚橫流,心肝震顫。

了了這樁心愿之后,他才有興致去做稍微舒心一些的事情,小楊照相機里的那個小男孩,他早已查清了地址和身份,那是車禍的另一個死者,六歲的周舟,父母離異之后,他跟了父親,但由于父親已經搬離這座城市,不知去向,所以只查到他的母親——醫(yī)學院的一名老師,姓李。

老陳做了一輩子新聞,從始至終徘徊在兩個極端,年輕時為人,秉承著"公眾知情權"這個沒有具體指向也就沒有具體負責對象的詞,他曝光一切他認為應該曝光的事件,急切而熱烈地試圖把所有腐爛之物堆砌到陽光下,引起每一個路人的注意,中年之后他為己,靠著"信息不對稱"這個形容故弄玄虛本身也故弄玄虛的詞,他得罪了所有他可以得罪的人物,并以此掙到了年輕時嗤之以鼻的財富。

唯獨處于這兩個極端之間的新聞當事人,他從未投之以真正的關懷,他們會在成文報道里占據一小節(jié)的位置,采訪的時候也可以坐在他對面哭個不停,甚至有些,過了很久,還會給他發(fā)短信,尋求一些外人的安慰。但說到底,對老陳來說,他們更像是自己新聞里的道具,可以方便地引導公眾情緒,或者,要到更高的買斷價格。

老陳坐在醫(yī)學院辦公室的門外,喝了一口酒,然后看著手里的酒瓶,剩下的那一口不知不覺地消失了,小楊的鬼魂還在。這些年來,白天黑夜,老陳總在醉鄉(xiāng)里度過,不愿搭理清醒的世界,自以為是看穿俗世的高人,愿陪他貪杯的也只有這個沒出息的徒弟。

做師父的沒用,鬼魂搬弄的是非到了手里,既不能威脅到作惡的真兇,也不能印刷成文供市民議論,新聞的兩個極端,到頭來一個都碰不到,老陳只感無力和凄涼。

他聽到有人上樓的腳步聲,似乎是一雙女式皮鞋,他猜測是自己在等的人,便伸手到褲兜里,摸出了那張打印好的照片。

2.

劉小姐覺得這個飯局會很尷尬,雖然三個人都和那起車禍有所牽連,但無奈并不相識,職業(yè)出身也相差甚遠,估計沒什么話聊。

做東的那個記者一直在沒話找話,同一件事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明明還沒開始喝酒,卻自帶一股喝醉的氣質。

"那個,李老師,這位就是把錄音給我的劉小姐,她是陳聰的女朋友,劉小姐,這位是醫(yī)學院的李老師,是周舟的母親。"

"節(jié)哀順變。"李老師先伸出了手。

"您也是。"劉小姐客氣道。

"劉小姐,今天請你來是李老師的意思,她想跟你道謝。"

"對,謝謝你。"

"謝我什么?"

"還是我來解釋吧,"記者一邊說一邊往杯子里倒酒,明明只有三個人,他卻要了四個杯子,"我有個徒弟叫楊斌,他也是死者之一,生前呢,他給李老師的兒子周舟拍了一張照片,照片一直留在他的照相機里,沒有公開過。就是因為你來找了我,觸動了我,我才想起要把照片物歸原主,交還給李老師。能得到自己兒子生前的最后一張照片,李老師很欣慰,也很感激,我想著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所以就把你也叫來了。來,咱們喝一個。"

一口酒下肚,劉小姐感到一股暖意,"其實都是阿聰讓我這么做的,要謝還是謝他吧。"

"他怎么告訴你的?"李老師問。

不等劉小姐開口,記者插話道,"誒,這就有故事說了,李老師,你別不信,是因為鬧鬼!"

李老師睜大了眼睛,"鬧鬼?"

劉小姐不好意思起來,"也沒有鬧鬼那么可怕,只是阿聰的手機像是有鬼一樣,突然把手機里的內容都發(fā)給我了。"

"這個世上真的有鬼嗎?"

記者朝劉小姐使個眼色,"李老師不信了,要不,給她聽聽?"

劉小姐拿出手機,兩三下就調出那條錄音,"我給他聽的就是這個,是阿聰死后發(fā)給我的。"

阿聰的歌聲再次響起,剛唱到一半,李老師微微張嘴,用非常小的聲音念叨道,"就是這個。"

劉小姐和記者互望一眼,"是什么?"

"我幻聽到的鋼琴聲,就是這個調子。"

之后的十分鐘,劉小姐聽眼前這位不茍言笑的女人講了另外一個鬧鬼的故事,雖然到此之前她并不確定那是鬼魂作怪,但當她哼起那段兩人都已爛熟于心的曲調之時,除了鬼魅相通之外,她們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我一直認為這是我兒子彈給我聽的曲子。"

劉小姐用紙巾拭去眼角的淚水,"說不定是他們到了那邊之后,阿聰教他彈的。"

"是的,肯定是的。"

劉小姐轉向發(fā)呆的記者,"你呢,你是不是也遇到鬼了?"

記者朝桌對面的第四只杯子努努嘴,斟滿的酒已經沒了,"你們看不見嗎?"

1.

作為副市長的兒子,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認為自己不需要懼怕什么。

偏偏這個時候,他要害怕一些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只因為父親的迷信思想,以及那種思想和他老人家權力之間的詭異聯系。

"拿著,這是我找高人請來的,可以壓住厲鬼,你拿去放在他們墳里,保你平安。"

他看著父親交到自己手里的東西,是四塊平平無奇的石頭,"干嘛我去啊,我不去,你找別人去!"

"高人說了,這是你的事兒,得你自己解決;钊说氖聝豪献幽軒湍銛[平,死人的事兒,你自己去。"

"爸你發(fā)神經吧,都這會兒了,也沒見他們整出什么來啊。"

"我前幾天碰到一個記者,他手里有點東西,你放心,他沒能耐翻案,不過他說他拿到這東西是因為鬧鬼,我就起了個心眼,你們年輕人不信這些,我還是信的,萬一他說的是真的,那些鬼遲早會纏上你。"

"所以呢?"

"所以,你要把這些石頭都放他們墳里,壓一壓邪氣。"

他一聽就炸毛,"你開什么玩笑,讓我去挖人家的墳?"

"不用你挖,他們的墳都在南岸,我都打好招呼了,你去就行,唯獨許其忠有點麻煩,他的尸首在醫(yī)學院里泡著,你不是在醫(yī)學院有同學嗎,讓他帶你進去。"

“那池子里泡一堆,我哪知道哪個是哪個?”

“人家都一格一格分好的,你不會打聽嗎?"

他不好再反駁父親,自從父親幫他擦了車禍的屁股,他就再也不敢大聲同他頂撞,雖然他心里也有怨言,為什么要把那個酒鬼安排到自己車里,明知自己是要載同學去兜風,如果不是急著送這個酒鬼回家,他也不會開那么快,也就不會……

一接近醫(yī)學院的大樓,就能聞到一股藥味,這或許是一種幻覺,但不管怎么說,他還是惡心得想吐,只盼著趕緊完事,找個酒店大浴缸,洗一洗晦氣。

同學頂著他翻進了停尸間的窗戶,不忘提醒他搞快點,指不定什么時候巡夜的人就會上來。

他一邊埋怨你以為我想來嗎,一邊循著手電的光朝福爾馬林池子摸索過去。

同學已經幫他搞清楚了,許其忠就在從左往右第三個池子里,他掀開池子上的蓋子,脫了鞋襪,卷起褲腿,強忍著惡心和恐懼,踩進池子里,福爾馬林在他腳邊晃蕩,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響,他把全身的力氣集中在腳底,生怕自己滑倒。

他俯下身,使勁掰開許其忠的嘴巴,正打算把石頭塞進后者的嘴里,突然,尸體伸直兩只手,抓住他的后背,不等他有所反應,就纏住了他的脖子,并以無法抗拒的力量將他按向懷中。

他想喊,但剛一張嘴,福爾馬林溶液就涌進了他的嘴里,他試圖掙扎,卻被尸體抱得越來越緊,全身上下都不能動彈。

放開我,放開我,他在心里咆哮,伴隨著難以名狀的害怕和不解,身體被拉得越來越低,鼻子也完全伏進了許其忠敞開的胸腔之中。

不能呼吸了,他想抬起脖子,卻只是徒勞,黑暗的停尸間里,他被一具尸體緊緊纏繞。

在意識退去的最后一刻,他仿佛聽到耳邊傳來一聲童音:

“媽媽……”

0.

報社沒有發(fā)布死訊,但副市長很清楚,全城都知道他的兒子死在了醫(yī)學院泡尸體的池子里。

來自鬼魂的報復,埋錯墓穴引起的不寧,生前遺愿的錯位實現,不知道哪里來的說法,一個個說得活靈活現,總而言之就是,活該。

副市長恨得牙癢,卻又不知該處罰誰,或者,找誰來頂罪,他想否定,否定自己遭到了報復,因為這世上絕對沒有鬼,他嘗試著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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