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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黃鱔

網(wǎng)站:公文素材庫 | 時間:2019-05-06 22:11:45 | 移動端:逮黃鱔

  估計鄰家一多半的孩子都以為,徐家的老三和他們一個樣子,逮黃鱔簡直就是駕輕就熟游刃恢恢。我也從來不置可否。哼,不就幾根干豇豆,呵,只把泡子,噫……打醬油去了,二天耍哈,噓,干黃鱔。

  在鐘靈毓秀三家村土地上,在一波波翻云覆雨蛟龍面前,居然連黃鱔都不會逮,是會讓人笑掉大牙的。所以我一直就當(dāng)自己是捕魚好手。別說黃鱔,逼急了眼,就是鯊魚,小爺我照逮不誤。

  每逢雨天,披上蓑衣、斗笠小河、水溝、秧田里打魚撈蝦,是農(nóng)村孩子的家常便飯。本家哥子也不例外。與我相比較,他們除了戳魚,多會下到秧田、水溝里摸魚、捉泥鰍、透黃鱔。而這些是我尤為不擅長的,或者說是尤為膽怯的。

  透黃鱔,如百米穿楊的彈弓一般,是敲敲精讓人北面稱臣的拿手好戲。因為頗費周章,所以平日里并不多見。再說除了三家村土地,沒有哪個生產(chǎn)隊社員能夠容忍,一個不速之客把整條田坎摳開只為自己一飽口福。

  那年隨他去中溝戳魚,在窯壩子秧田里有幸領(lǐng)教了他出凡入勝的看家本領(lǐng)。

  在一條田坎,一籠肥豬苗后面,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濕滑的洞口,但并沒有急于做出任何舉動,而是沿著田坎再一番搜羅,最終在田坎另一面找到了另一個洞口。他告訴我這是之前那個進(jìn)口的逃生出口,每個黃鱔洞都是如此。更為絕妙的是,兩個指頭伸進(jìn)洞口隨手一摸,他斷定了這個洞口藏有黃鱔。與進(jìn)口相比較,出口距離水面顯得略高,更加隱秘、干燥。他一只腳堵住出口,一只手胸有成竹摳開進(jìn)口。再后來,索性抽回堵住出口的那條腿,雙手撐田坎上,一只腳活塞般往進(jìn)口里面猛捅。____……一條肥實的黃鱔終于沉不住氣躥出了出口,開一路渾水極速逃向秧田中央。沒容我回過神,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去,一下腰,只手便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鉗住了黃鱔。

  釣黃鱔,應(yīng)該算是川西壩子家喻戶曉的一種捕魚方式。一根一尺長許的細(xì)鋼絲,一端挽作一個小圓圈,一端磨尖,燒紅,用尖嘴鉗掰彎成大一號的魚鉤。沿堰塘、秧田、水溝摸索前進(jìn),發(fā)現(xiàn)了黃鱔洞口,再掛上蚯蚓,一點點往里伸,到達(dá)一定深度,輕微晃動,保證十拿九穩(wěn)。比較起徒手摸魚,摳黃鱔洞更安全、高效。起碼杜絕了短兵相接殺敵自擾的種種擔(dān)憂。喜歡待洞里的可遠(yuǎn)遠(yuǎn)不止黃鱔。

  摸魚,與前兩者相比較絕對稱得上鬼斧神工,會逮黃鱔的人不盡會摸魚。見他們扎好衣袖褲腿,或者褲衩一甩,悄悄摸下水,手臂扎入水中,胸脯,下巴貼近水面,雙手在淺灘、草叢四周游動,一步步緩緩?fù)七M(jìn)。嗨!有了!甩出水面尾尾魚兒、蝦米、螺絲、泥鰍、金菜板。長的谷草樣的,毛線,長的繩子樣的,三角形!皨屟剑】炫!水蛇!”對某而言,袒胸露乳照貓畫虎,摸過去回來除了草還是草。實事求是說來,某的手法只適合旱地里摸番茄、黃瓜、蘋果、梨兒。我親眼所見他們在石灰橋人多深的水里摸魚,也見過啞巴堰一個猛子扎下去,噗噗,腳板蕩出一團小小的水花,再不見了絲毫動靜,片刻,得意忘形舉起一條啪啪狂板幾斤重的草魚。也見過石灰橋水里啪啪狂板,嗚哩哇啦吐水,從先人罵到猿猴,被提起腳桿拽出水面的類人魚,黑塢棒。你媽的乒乓,搞暗殺嗦?

  每年春天,蘋果樹剛褪去花瓣綴上果實,小妹兒的父親曾世培便會吆喝上水牛,到曬壩下靠近蘋果園的秧田里犁田、操田。一大群嘰嘰喳喳的小孩子,穿著過年的新藍(lán)布,你追我趕緊隨在犁鏵后面撿全乎的,或者被犁斷成兩段的泥鰍、黃鱔。也可以站在蓄滿了渾水的,正操中的水田里等待缺氧的泥鰍冒頭。個別膽大的孩子還爬上四方形的犁船抓扯韁繩使喚水牛,曾叔卻從來不會呵斥他們,只管揚起脆聲聲的鞭子吆喝他的水牛。秋收后,生產(chǎn)隊會把捆好的草垛一把把散開立在秧田里晾曬。雨天過后趕過去,揭開每一把草垛都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那年生產(chǎn)隊一口氣買回來兩輛手扶式,凜若冰霜的長生把掛上犁刀的機械化開進(jìn)了秧田?v使一路小跑,你也無法搶在舊土被掩埋之前撿起掀開來的泥鰍、黃鱔。漸漸就沒有人再隨在后面白費力氣。

  江正州住家路口進(jìn)去,靠近蘋果園一塊秧田角落上,只要下雨,馬路上的雨水就會順勢大量涌入,把下面沖刷成了一個光禿禿的深坑。大大小小的泥鰍、魚兒成群結(jié)隊待在坑里,只待合適的機會乘風(fēng)破浪展翅高飛。放學(xué)我會趕在別人出手之前急趕過去,跳下秧田一只只生擒活拿,串在一棵官司草上提溜回家。

  田埂上的洞口通常分為兩類,一類干干的,很高,有些干脆就開在了路面。這類就是老虎的屁股,盡量輕手輕腳繞過去,別把惡人吵醒,鬧出不可收拾的殘局對誰都沒什么好處。一說是黃鼠狼、田鼠、董雞之類,另一說是五步倒、緊倒飆、金環(huán)、銀環(huán)之流。一類濕濕的接近水面,這類盡管大刀闊斧罔所顧忌。還有一類,生在秧田里的洞,這類不是泥鰍就是蝦米。一類可以擱頭小豬進(jìn)去的洞口,卻從未有人告訴過我它的屬主。

  把蠕動著蚯蚓的鋼絲勾直接伸進(jìn)第二類洞口,包括某這類膽小如鼠的門外漢,也屢有大喜過望的斬獲。就看對鳩占鵲巢、誤打誤撞上的黃鱔以外的什么是否有足夠的心里準(zhǔn)備;蛘哒f這位沒有起蒂蒂的青皮,根本就沒有過眼門前翹起腦袋嗤嗤怪叫的閱歷。原來黃鱔還有花的,還那么愛吐舌頭兒。反正每次得手前某是側(cè)身位滿弓弦。與繞啞巴堰兜幾個圈子,也不咬鉤的老狐貍比較起來,黃鱔幾乎談不上智商。它才不會在乎蟲子、餌子、還是卵子,見蠕動的活物玩了命咬。管你糖衣炮彈,炮彈糖衣,就赤裸裸標(biāo)注上脫了糖衣的炮彈,咬!

  去田坎邊釣黃鱔,最關(guān)心的是安全問題。除極有可能與長蟲狹路相逢,還得留意一類特別肥實的,這類成都本地人稱其為泡子黃鱔。咬人,打雷才松口,如果真被咬了,可就夠得等。不過,與殺人于無形的三只眼比較起來,被它咬上一口,那又能算得了什么?大不了等上一年半載,總會有張口的時候。倘若換成三只眼,一不留神吞了下去,整個人體瞬間化為烏有,零件都不要想撿。每每釣起黃鱔,總覺誠惶誠恐,一絲不茍嚴(yán)苛甄別,可別粗心大意陰溝里翻了船。沒想到釣個黃鱔也能招惹來如此諸多的事端,都不知自己釣的到底是鱔魚還是生化武器?

  泡子遇過不少,三只眼卻從未一睹真顏!曾經(jīng)挖空心思想親眼求證一次,遇到同路人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跑近前把e人筐提溜起撂它個底朝天。搞得整個人心神恍惚草木皆兵。每每刨根問底追個究竟,別人又總是東支西吾、云遮霧繞。

  “嗯,好像昨天晚上,西貢那個沓沓,他們還就地正法了一根樣的,好象是三……二……又好象是一……二五……眼哇!”

  令人吊詭的是,在一位位疊二連三被三只眼化為烏有的人堆里邊,居然就沒有趕上一位自己認(rèn)識、熟悉的。難道是渠等無中生有訛言惑眾,以此來掩蓋其調(diào)虎離山獨攬?zhí)煜碌睦亲右靶模?/p>

  想起駭人聽聞的“化人”事件,便更覺是惶惶不可終日。即使世上本沒有三只眼,倘若從黃鱔洞里釣出來的不是純色,是雜色,或者是純色,但是三角形腦袋,還嘶嘶作響又該如何是好?我的天!管他三只眼到底有還是沒有,姑且都信其真有!再不單槍匹馬染指垂涎什么蓋世美味,還是委曲求全鞍前馬后挑燈提鞋,伺候他等照黃鱔罷了。

  窯壩子坡下那片低洼地勢中的水稻田,既是聯(lián)合隊八百號人口的口糧主產(chǎn)地,也是哥子一群后生照黃鱔的根據(jù)地。那里有取之不盡的黃鱔、泥鰍、魚兒、青蛙,那里也有享用不完的蘋果、番茄、黃瓜。掐滅油燈,躥上樹枝,管它雞蛋還是核桃大小一背心。一個魚躍趴番茄地青的紅的灌一笆籠。坐黃瓜架下不吃到打嗝爺不開路。還有哪樣比照黃鱔更美的差事?

  黃鱔通常是落在清澈的水底一動不動,泥鰍則多半懸停在淺水或者在秧苗旁邊徘徊。煤油燈昏黃飄忽的燈影下,瞅準(zhǔn)一動不動的一招制敵。如果不小心觸碰到旁邊的秧苗一擊失手,受到襲擾的它大多只會輕游一段再不遠(yuǎn)去,只需挪上一段故計重施就好。運氣好的時候站在原地就可以上演帽子戲法。比草多水深視線欠佳的水溝里更容易上手。只要一出門第二天中午必是饕餮盛宴。一個晚上李老大李老二可以捕獲三四斤。只是在田里遇上長蟲的機會比水溝里要大上許多。

  一條來自生藥廠無名堰的小水溝,從圍墻外毛竹林起頭,穿越成渝馬路,潺潺流經(jīng)這片田野。溝坎上繁茂的雜草、肥豬苗,幾乎遮擋住了整條小溝。單是水草后面成串泛起的氣泡,頻繁躍出水面,大拇指還粗的金色泥鰍便讓人充滿遐想。

  無數(shù)次尾隨哥子一行,到這條水溝和兩旁秧田照黃鱔,不辭辛苦為大家挑燈探路。漆黑的田坎上會遇上,或者偶然踩到啥誰能說得清楚?

  “有蛇!”就像憑空炸開了一顆手雷,瞬間炸熄了幾盞油燈,也摧毀了一切有關(guān)色香味的興致。腦袋陡然一片空白,整個身子連同大地?fù)u晃起來,有蛇,有蛇,有蛇,天!怎么辦,怎么辦?“快跑!”不知誰歇斯底里一嗓子,立馬隨了前一個即將消失于夜色中的身影逐電而去,差不多與此同時,你身邊一個個原本清晰可人的模樣,瞬間,如被推上了電磁彈射裝置的心魔戰(zhàn)機,嗖嗖嗖嗖,幾聲嘯叫,便從早稻田航母甲板上彈射得蹤影皆無。那速度真是沒得說!到底是離弦之劍還是脫韁野馬,抑或是云屯飚舉電光火石?我想,任意一種都算得上實至名歸吧,草上飛的曠世功夫果然如書中描述名不虛傳。也不知深厚的無產(chǎn)階級情感和革命同志之間牢不可破的傳統(tǒng)友誼都去了哪里?

  此時此刻,這片原本充滿歡聲笑語的田野,陡然間狼煙四起風(fēng)聲鶴唳,你根本就無法區(qū)分得開唰唰唰,___,嚓嚓嚓,咚咚咚,哪些是人,哪些是蛇,哪些是蛙,哪些又是牛頭馬面青面獠牙。哪一種都足以讓你頃刻之間珠沉玉碎吹燈拔蠟。一個個恐怖的樣子不斷在眼前閃現(xiàn),順著草徑唼唼唼唼已經(jīng)追到后跟,就差一躍而起的它。一腳下去,拔地而起四目相對的尖腦袋、花腦袋、骷髏頭、三角眼!咚,一個趔趄,頭重腳輕,重重栽進(jìn)秧田。爬起身,抽回腳,鞋還管它作甚?保命要緊。此時,你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絕不能落在最后!否則你一勢單力薄小屁孩,獨自面對一群窮兇極惡魑魅魍魎的輪番絞殺,哪里還可能迎來一線轉(zhuǎn)機,就是火箭,老子也給它超了,駕!

  不必說化你于無形的三只眼,也不必說潮鳴電掣一招斃命的三角形,單是踩上保準(zhǔn)噴瞎你雙眼的贍蜍就夠得人提心吊膽惶惶不安。更不知這世上究竟有沒有人嘴里只吸小孩腦髓的飛蜈蚣,移形換位于瞬間、每每月黑風(fēng)高之夜,戛然而至的黑影異類?這田野里還真是藏龍臥虎殺機四伏。

  鑒于江湖險惡,某非中流砥柱之軀,躊躇再三,還是將山珍野味行尸走肉,悉數(shù)留給熊心豹子膽那些亡命之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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