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人們購物常為商品的賣相所左右,因此商人搜腸刮肚要在貨物的外觀上做文章。這本無可厚非,然利欲熏心之徒,常易走極端。一次我到某地旅游,被一個茶攤碧綠欲滴的茶葉吸引,買了一斤,回來一泡,發(fā)現(xiàn)杯沿粘上一圈厚厚的黃綠色泡沫,啜之有股藥味,――原來是用色素染的。
要賣相好,光整面表還不夠,得給它們穿上亮麗吸睛的“外套”。于是,商品的包裝便越來越精美復(fù)雜,――拆開層層紙盒之后,一只堅固的鐵盒子里只裝著一兩重的一袋茶葉;五塊郵票大的餅干躺在一只玲瓏剔透的有機玻璃盒子里,好像不是入肚即化的食品,而是博物館里的藝術(shù)品……。過度包裝早已廣為詬病,但屢禁難絕,商人們依然樂此不疲。其實這并非現(xiàn)代社會所獨有,――買櫝懷珠的典故昭示幾千年前的楚人就已掌握了這個銷售法寶,只不過今人發(fā)揮得更會極致罷了。
外觀和包裝還只是低級賣相,商家的腦筋絕不會停留在這一層次,高大上的購物環(huán)境、悅耳動聽又蘊含暗示的商標(biāo)名稱以及附著其中的風(fēng)雅的傳說故事等等無形的東西,也屬于賣相的范疇,乃是賣相的高級形式。譬如,同樣一件衣服在大商場賣可以比小店里標(biāo)高幾倍的價格;以“小霸王”命名的兒童用品大行其道;每一個旅游景點都附有一個曲折離奇的美麗傳說。要想東西賣得好,還得“內(nèi)外俱修”,來一套賣相“組合拳”。
某日下班,我從市郊一輛賣水果的卡車上,花十塊錢買了一大袋桔子,足有五斤,回家放在茶幾上。妻子回來,看見我的桔子,臉露不屑:“這是路邊攤買的吧?你怎么連這種桔子也會買?”說完,她把手中的紅色塑料袋往茶幾上一放,袋口一拉,露出幾個碩大、金黃、油光發(fā)亮讓人一看就流口水的大桔子,不無自豪地說道:“商場店慶促銷,某某蜜橘,九塊一斤!保衬趁坶偈堑胤矫a(chǎn),附有很多美麗傳說)。兩下一比,我買的那些桔子相形見絀,――不僅個小,不勻,半青半黃,還一個個灰頭土臉的。然而,這些丑八怪沒幾天就被消滅殆盡,而妻子買的那袋誘人的大桔子躺在茶幾上久久無人問津,幾乎成了裝飾品,原因無它,只因那地攤貨鮮嫩甘甜好吃,而那袋所謂的某某蜜橘干癟乏味難咽――即中看不中吃,我也借此在老婆面前揚眉吐氣。
商學(xué)上有句頗具煽動性的話叫“一生只做一件事――推銷自己”,所以人也有賣相。我們譴責(zé)黑心商人用化學(xué)試劑染色食物,其實人的外形也能騙人。“身體發(fā)膚,授之父母,不敢毀傷”之說,早被現(xiàn)代人看作陳詞濫調(diào),染發(fā)、紋身不過小兒科,隆鼻、豐胸等整形技術(shù)已風(fēng)行于世,遂使“人造美女”大行其道。美容整形,跟穿著打扮一樣,是有形的賣相,屬于賣相的低級層次,就好比貨物的外表和包裝。而人的精神氣質(zhì)言談舉止,諸如“某長”“博士”“客座教授”等頭銜稱號,以及“高深莫測”的神秘背景等等無形的東西,構(gòu)成他或她的高級賣相!妒勒f新語》載曹操在接見匈奴使者的時候,“自以形陋,不足雄遠國”,便讓一表人才的崔季裝扮成他接見使者,自己則扮成武士提著刀站在床頭;事后讓人問匈奴使者對魏王的印象如何,對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
有形賣相好整,無形賣相難弄。當(dāng)然也有例外。近日媒體爆料,某上市公司年薪數(shù)十萬的高管學(xué)歷履歷全部造假。其自稱22歲獲得某名牌大學(xué)碩士,25歲任某大企業(yè)總經(jīng)理,28歲任某省報處級干部。經(jīng)核查,學(xué)歷履歷全部造假。此事讓人大生疑惑,――難道閱人無數(shù)的上市公司HR精英連兩千前的匈奴使者都不如嗎?我想除堂堂的儀表和“完美”的假證之外,此人必定還擁有足夠優(yōu)秀的口才和面試技巧,才騙過人力部門的火眼金睛。他終因能力不濟而暴露,可見賣相再高級,靠造假過關(guān),最終還是要穿幫。但反過來,若此人才力相稱,工作游刃有余,則文憑履歷的真假又有誰去關(guān)心呢?所以關(guān)鍵在于品質(zhì),而非賣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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