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佛前跪了千年，求佛允我與他相見。佛說：“他已忘卻前塵舊念，也許愛上了別人。”

　　就算這樣，我也愿為他苦守一生。無悔，執(zhí)念他說的：“來生再見。”

　　——契子

　　(一)

　　我是一只錦鯉，居住在般若寺的梨花樹下那個古老而破舊的瓦缸里，我叫桃夭。梨花樹旁的大理石桌，前不久擱了一壺茶，是碧螺，一個新來的和尚放的，聽說他曾經(jīng)是王爺。每天傍晚，他就坐在樹下，煮那壺碧螺。茶香溢滿般若寺，他說他在等那個叫虞滿的人。

　　我喜歡看他把茶倒出來，然后從熱騰騰等到茶涼水盡，他說：“桃夭，虞滿是個歹毒的女人。” 我知道虞滿一定不是個好人，否則她怎么忍心傷害他這樣的人呢!

　　“若是碧螺喝完了，她還沒來，就再也不會來了。”他說，可是當(dāng)碧螺壺里的茶葉添了一次又一次，那個叫虞滿的人還沒有來。他依舊在傍晚的時(shí)候，在梨花樹下坐著，喝著茶。

　　(二)

　　梨花落了，幾個春秋，般若寺重新刷了幾遍，他的袈裟換了一件又一件。他成了老和尚，每天執(zhí)著茶壺，壺里涼透了的水，一整天就“吧咂吧咂”的喝著涼茶。每一次泡廢的碧螺茶葉就倒在我居住的瓦罐旁邊，層層疊疊，像那碎碎念念的相約。

　　起初他在盼她的到來，后來隨著茶水轉(zhuǎn)涼，心也慢慢變涼，現(xiàn)如今，明明知道她不會赴約，卻癡守執(zhí)念。聽他們說，虞滿是國后，卻實(shí)掌天下大權(quán)。是他把她推上最高位的，應(yīng)該早就知道這樣的結(jié)局。

　　他說：“桃夭，我信她會來，畢竟我和她愛過。” 他的眼睛穿過云端，飄向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我想，他是在想她。

　　(三)

　　聽說她今天會來，祭祀國典是需要般若寺的主持舉行的，她終于稱帝了。他，是今年的主持。

　　“桃夭，幫我!”于是，他從瓦罐里把我抓起來，也只有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只有我。

　　我笑著閉上雙眼，聽他略帶抱歉的聲音說：“來生再見!”他可能忘記了，前世他也是這樣對我說的，只是那個時(shí)候 ，他愛的人還是我。

　　佛說：“愛一個人，一輩子就夠了。太貪心執(zhí)念的，往往注定失去。” 感受著刀尖劃開心臟的疼痛，就讓痛泯滅所有記憶，我無悔此生。佛讓我用盤涅看他的結(jié)局。

　　虞滿為了消除隱患，居然在他為她做的魚湯里下毒，陷害他謀反。那是我為他做的，而他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他說他們愛過。原來，愛是用來互相傷害的。

　　佛問：“如此，可愿成佛?” 我搖頭，來生愿當(dāng)一尾魚，活在水里，只有七秒的記憶!

　　(四)

　　虞滿養(yǎng)了一尾漂亮的魚，用精致的青花瓷雕的魚缸養(yǎng)著。她給它取名為“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其家。

　　虞滿說：“桃夭，天下少了他，太空大。”她滿鬢的白發(fā)，眼尾的皺紋像碧螺的圈，圈圈點(diǎn)點(diǎn)，勾勒過往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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