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的愛情我們叫它吐泡泡的愛情,這是一種世俗的、相互扶持的煙火愛情,這是一種糅合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愛情,是唯美的,但是我們經(jīng)常說要一輩子,不了解時間的無情!小編整理了一篇愛情是用一輩子不分開的勇氣在交往供大家欣賞!
(一)
2008年,樓韻妮22歲,新聞系的;鎸W(xué)霸,一畢業(yè)就順利考進(jìn)了如日中天的《XX青年報》,進(jìn)了社會新聞版。
明明長得嬌滴滴的,卻出奇好強(qiáng),碎尸案現(xiàn)場也硬著頭皮沖進(jìn)去,得到了現(xiàn)場警察的尊重。制片欺負(fù)編劇,找借口不過稿不給十萬尾款,急怒攻心的編劇殺了制片,還模仿劇本里寫的分尸湮滅證據(jù),新聞寫得懸念重重,條理清楚。樓韻妮采訪的時候又認(rèn)識了幾個編劇,捋了編劇行業(yè)被扣尾款的來龍去脈,跟著又出了整版的深度調(diào)查,其中一個編劇看了稿子很滿意:“你有做編劇的潛力”。總之,把在門口嘔吐的同城友報記者打得潰不成軍。
“看不出來,你可以啊。”頂頭上司夏山請她吃飯慶功。
“應(yīng)該的。”
“接觸這種非正常死亡的尸體,對人沖擊很大。我第一次是采訪高速肇事逃逸,一個人被貨車撞了之后卡在底盤上拖拽了3公里,這3公里斷斷續(xù)續(xù)都是那人的一部分。我當(dāng)時還好,后來做了一個多月噩夢。”
夏山點的臭豆腐剛好上來,樓韻妮強(qiáng)忍著自己的惡心。
夏山試探著伸手拍拍樓韻妮的肩膀:“我的意思是,遇到這種事情后怕是正常的,軟弱一下是人之常情,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樓韻妮低著頭輕輕說了一句:“這幾天,我總覺得身上還有腐尸味。”
夏山立刻叫人把臭豆腐給撤了。
第二天,樓韻妮看到自己辦公桌上放了一個禮物,拆開來看,是愛馬仕的大地香水。樓韻妮抬頭,看到夏山朝自己笑。
知道什么時候該送什么禮物的男人,多半是在一個又一個女人那邊積累了經(jīng)驗,但那又怎么樣呢,難得他聽進(jìn)去了。樓韻妮心里一暖,也朝夏山笑笑。
之后,夏山全力以赴苦追了三個月,樓韻妮終于點了頭,自此一帆風(fēng)順戀愛了大半年。樓韻妮順利轉(zhuǎn)正,第一年就破例拿了優(yōu)秀員工。2009年,北京的房價還低,兩人湊錢買了房子。
生活好像永遠(yuǎn)不會允許人一路勻速前進(jìn),總有意料不到的急剎或岔路。夏山出差,和副刊女記者鮑悅睡了。
夏山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他們?nèi)齻在電梯里遇到的時候,鮑悅臉上那種微妙的得意和肅殺的嫉妒,立刻讓樓韻妮察覺了異常。
后來,樓韻妮徹底離開的那天,夏山忍不住問她:“你是什么時候開始知道的?”
樓韻妮說了電梯里的那十幾秒,夏山不停搖頭:“原來那么早,你太敏感了。”
樓韻妮也討厭自己這種超常的敏感,然而她也沒有選擇。鮑悅在電梯里的表情,她太熟悉了。
十多年前,爸爸的女秘書曾琳來家里攤牌的時候,臉上就帶著那種表情。
一種勝利者的表情?尚Φ氖窃谝暗呐丝偸歉吖榔G遇對于男人的意義,同時低估安穩(wěn)的生活狀態(tài)對于男人的價值。
樓韻妮上大學(xué)的時候問過媽媽這件事,媽媽好像都快忘了,想了一會兒說:“一輩子太長,這種事情難免的,要學(xué)會忍。”
“為什么要忍呢?是為了我?還是離開他就過不下去?”
“都不是,你以后就懂了。”
樓韻妮暗中觀察了一陣,夏山對她很好,甚至更好了,只是他的手機(jī)不再離身,約會時總是開到無聲。樓韻妮心知肚明,她好幾次都想說“我知道了”,但說出口之后要收拾的東西太多了,她還沒有準(zhǔn)備好。
鮑悅先沉不住氣了,有天直接來辦公室找夏山,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夏山一臉強(qiáng)自鎮(zhèn)定:“你剛才說的這個很有意思,我們邊吃飯邊聊吧。”夏山帶著鮑悅急匆匆走了,還故作輕松地回頭和樓韻妮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樓韻妮看著他們離開,抓起包坐貨梯追到了樓下,沖出一樓大堂,剛好看到夏山和鮑悅打車離開。
樓韻妮攔下出租車,對司機(jī)說“跟住前面那輛車”,司機(jī)表現(xiàn)得熱情而又八卦:“美女你不要難過啊,男人沒有好東西,是你老公嗎……”
“閉嘴,你跟住就可以。”
后來她在寫都市劇的時候順手用了一樣的橋段和臺詞,其他編劇說太俗套了,樓韻妮堅持:“生活就是這么俗套的事情。”
夏山和鮑悅在距離報社20公里的日料館談判,小包廂的移門偶爾推拉開合,樓韻妮坐在吧臺角落,用菜單和料理師父擋著自己,慢慢扒拉面前的鰻魚飯。
小包廂的移門拉開,夏山和鮑悅走了出來,樓韻妮舉起菜單,在黑暗的掩護(hù)下看著他們,鮑悅忽然抱住了夏山強(qiáng)吻起來。
都說眼見為實,樓韻妮卻忽然覺得只要自己不戳穿他們,眼前的一切都可以是假的。就像當(dāng)年,她在爸爸辦公室午睡,聽到曾琳問爸爸什么時候離婚,她緊閉雙眼,呼吸深沉,睡得很死的樣子,爸爸只是嘆了口氣而已,女秘書是半年之后才到家里來攤牌的。
那時的一閉眼,至少給家里帶來了半年安寧。
樓韻妮坐著,忽然覺得自己又變成了那個裝睡的少女,她再一次逼迫自己閉眼、深呼吸。
逃避一次,可以的吧?軟弱一次,可以的吧?忍一次,也是可以的吧?就這一次,最后一次。
再睜眼,那個吻仍然沒有結(jié)束,夏山也摟住了鮑悅。
料理臺師傅問樓韻妮:“鰻魚飯不好嗎?涼了就腥了。”
樓韻妮嚇了一跳,菜單失手掉到桌上,打翻了附送的味噌湯,夏山和鮑悅轉(zhuǎn)頭看到了她。
太狼狽了,太羞恥了,沒有辦法再忍下去。
夏山最后一次試圖挽回,是帶著樓韻妮去他們裝修了一半的婚房。“書架都是按照你的設(shè)計做的。我愛的是你,我對不起你,你給我一次機(jī)會吧。”
夏山說完,抱住了樓韻妮,在她耳邊交心地說:“我徹底和她斷了,她會辭職。一直沒告訴你,社長是我舅舅,你有悟性,再過兩三年就能坐我的位置。”
那一刻,樓韻妮覺得自己所有的準(zhǔn)備都是值得的。
樓韻妮確認(rèn)自己恨夏山。沒有因愛生恨那么纏綿激烈,仔細(xì)想,樓韻妮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愛過夏山。戀愛好幾次了,她會反饋對方對自己的好,并愿意付出部分的自由作為妥協(xié),但因為爸爸的事情,她的內(nèi)心結(jié)了一塊巨大的冰,大概誰都融不開。
樓韻妮恨的是夏山居然試圖用工作中的便利來安撫她、收買她。也許這些日子以來,她在工作中拼死拼活得到的一切成績,在他看來、在別人看來,都是被照顧的結(jié)果。
她無法忍受這種輕視。
“房子的錢我出了一半,我半年內(nèi)湊錢給你另一半,房子歸我,裝修就當(dāng)你補(bǔ)償我的。” 樓韻妮從夏山懷抱里掙脫出來,拿出一式兩份的協(xié)議遞給他:“如果你真的愛我,覺得對不起我,就馬上簽了,別的廢話不要多說了。”
之前樓韻妮和房地產(chǎn)線的記者聊了幾次,北京的房價遲早是會漲上天的,她深知男人在背叛之初還會有著愧疚感,這時是逼迫他拿出補(bǔ)償誠意的時間窗口。
當(dāng)年曾琳太蠢了,磨蹭很久,最后爸爸只用2萬塊錢打發(fā)了她。
曾琳走的那天遇到了樓韻妮,并沒有怨恨的表情:“你們沒有陪著他到處去催貨款過,也不知道張開眼要給八九十個人開工資是什么感覺。我不怪他,我可憐他,你長大了就知道了,人都是可憐的。”
樓韻妮覺得曾琳才蠢得可憐。
夏山被自己的告白和愧疚架在半空中,沒來得及多想,簽了協(xié)議。
樓韻妮向爸媽借了幾十萬,辭職,在給其他報社投簡歷之前,忽然想到了碎尸案的那個編劇,尾款就是十萬,全款有多少?幾十萬,做記者要多久才能賺回來?
那個說她有做編劇潛力的人,手機(jī)號碼是多少來著?
(二)
2012年,劇本會,一屋子年輕編劇烏泱泱坐著。
著名編劇鄭世杰要找一個聯(lián)合編劇,大家都在著急忙慌地發(fā)言,表達(dá)對于參與《新聞風(fēng)云》項目的渴望,有個編劇說了句有違新聞常識的話,鄭世杰笑了,抬眼正好看到一個女人也笑了。
女人是好看的,二十五六,利落的短發(fā),鵝蛋臉,眉目清秀如畫,橙紅色的唇膏,襯得臉色越發(fā)白凈,德化白瓷的那種潤白。
之后的時間,鄭世杰一直在注意女人的發(fā)言,她說得不多,但都在點子上,一聽就是做過充足準(zhǔn)備的,知道什么時候該使力氣。大多數(shù)時候,女人都在默默吃桌上的車?yán)遄,開會兩個小時,女人面前已經(jīng)堆了一小堆車?yán)遄雍,她偷偷拿出手帕包了藏好?/p>
這年頭居然還有人用手帕,鄭世杰又笑了。
鄭世杰找出女人的簡歷:樓韻妮,26歲,XX大學(xué)新聞系畢業(yè),在《XX青年報》做過2年記者,從事自由編劇2年,曾經(jīng)參與過3個電視劇。
《XX青年報》不是容易進(jìn)的報社,做了2年就走,這個大拐彎背后肯定有什么故事。
當(dāng)天晚上,鄭世杰約樓韻妮吃晚飯。
樓韻妮好奇鄭世杰第一個獨立劇本《明日黃花》里的煤礦背景是怎么收集資料的,鄭世杰喝到微醺:“不需要收集,都在我腦子里。”
鄭世杰老家在山西礦區(qū),他從小喜歡看書寫作,本以為可以逃脫下井的命運,但他中考時發(fā)高燒,沒能考上縣城的重點高中,進(jìn)了煤炭子弟聚集的普高。
普高三年,同學(xué)們忙著戀愛、打牌、打架,鄭世杰還是愛看書,同桌童剛的媽媽是鎮(zhèn)圖書館的管理員,童剛幫他要來了鑰匙。無數(shù)個失眠的夜晚,鄭世杰翻墻從宿舍逃到圖書館,坐在書架之間的空地上開了手電筒看書,就這樣看個通宵。
普高畢業(yè),高考落榜,鄭世杰的爸爸已經(jīng)沒有力氣下井,他毫無選擇地所有男同學(xué)一樣進(jìn)了煤礦。
下礦之前,所有人都把衣服脫光了穿上雨衣,把電瓶自救器扎在雨衣外面,戴著礦帽進(jìn)電梯,一米一米地離開地面,離開光明。中午休息的時候,一堆人打飛機(jī)比射程,按照成績分?jǐn)偵暇蟮木瀑Y,童剛也參與了,他屁股上有塊紅色的胎記,用力的那幾下胎記越發(fā)紅了。
洗澡是上井后回歸人間的重要儀式,澡堂有兩個池子,一個全黑,一個全清,剛上來的人在黑水池里泡透了,沖洗干凈再去清水池里泡。
“手指甲里的煤渣是洗不干凈的,越是使勁摳,那些臟東西越是往里面鉆,和肉長到一起,再說就算洗干凈又怎么樣了呢?第二天還得照樣下井。那時候我想,我的手大概是一輩子也洗不干凈了。”
鄭世杰說到這里停頓了,把雙手平攤著伸到樓韻妮眼前。
樓韻妮看著他若有所思低垂的眼睛,睫毛很長,臉上帶著困倦,還有從那樣的命運中逃脫的后怕,怪可憐的,惹人心疼。
樓韻妮查過資料,鄭世杰今年40歲,正是她爸爸和曾琳搞到一起的年紀(jì)。當(dāng)年她不明白曾琳的話,但這一刻她忽然懂了,也許是真的。
女人天性有著照顧、療愈他人的母性,一旦發(fā)現(xiàn)遠(yuǎn)比自己強(qiáng)大的男人也有值得心疼可憐的地方,不自量力、可笑可憐、卻又真誠的保護(hù)欲極容易轉(zhuǎn)化成喜歡。
強(qiáng)者的示弱,原本就是一件讓人動心的事情。
飯店里的燈光昏暗,看不太清,借著酒意,樓韻妮把鄭世杰的手托起來舉到自己眼前仔細(xì)看。
“現(xiàn)在很干凈。后來怎么不做礦工了?”
“下井滿一個月,拿到工資,買了熟食和酒回家,那晚和我爸喝多了,第二天我媽沒忍心叫我起來去上班,躲過了大礦難。在礦區(qū)長大的人都見到過礦難,但那一次太慘了,死了幾十個人。醫(yī)院太平間里放不下,又拉了幾具尸體到澡堂里,我?guī)椭B洗帶縫,好歹要收拾得可以裝殮,看到一條大腿上連著一爿屁股,屁股上有一塊紅色胎記。”
“那是童剛?”
鄭世杰點點頭:“不敢再下井。發(fā)狠高復(fù)了一年,考上大學(xué),來北京,工作,結(jié)婚。結(jié)婚的時候我27歲,她25歲,我們是大學(xué)同學(xué),戀愛了快3年,如果不結(jié)婚,好像就該分手了,可是也沒有說得上來的分手的理由,就結(jié)婚了。”
“那么平淡?”
“開始也不平淡過。有個科研報告說,所謂愛情,是由大腦中的多巴胺、苯乙胺和后葉催產(chǎn)素激發(fā)出來的,這3種化學(xué)物質(zhì)分泌的平均時長是18個月。所以結(jié)婚真是世界上第二蠢的事情。”
“第一蠢的是什么?”
“結(jié)第二次婚。”
“為什么離婚呢?”
“你還真是欺負(fù)我喝多了。我的錯,我和年輕女人上床了,不止一個,談不上喜歡,更別提愛,就是想睡。我差點就死在礦里,活下來了,活得好一點了,就貪,不想忍。”
“她也不愿意忍。”
“對。我不值得她忍。”
服務(wù)員過來提醒,這家飯店10點打烊。居然就那么晚了。
一時沒找到代駕,他們邊走邊打車,一直打不到車,“腿著送你回家吧”,鄭世杰說。
兩人一路無聲地走著,他們的影子在路燈下,一會兒湊近了,一會兒拉遠(yuǎn)了。
離樓韻妮家還有3分鐘的路程,水果攤還亮著燈,樓韻妮指著水果攤:“過了這兒,拐個彎就到了。”
鄭世杰的手機(jī)響了,他接起來說了幾句,是代駕司機(jī)。他掛了電話,在水果攤邊停下來,買了3斤車?yán)遄,交給樓韻妮:“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晚上都沒聊工作,明天你來我工作室……”
樓韻妮想到自己在會上吃車?yán)遄拥哪,知道他都看到了,看到了不算,還記在心里了,她的心慢悠悠地懸浮起來:“鄭老師,我不喜歡把工作和感情混在一起,你要是愿意,可以再請我吃飯。要不愿意,待會兒你把工作室地址發(fā)給我。”
說完扭頭就走了。
上樓的時候,樓韻妮發(fā)現(xiàn)自己哼著歌,聲控?zé)粢粚訉恿亮松先,她手里提溜著那一大包車(yán)遄樱杏X命運巨大的天鵝絨羅網(wǎng)在緩慢地罩下來,罩下來,她一點也不想逃,還有點期待。
鄭世杰沒有發(fā)工作室的地址給她。
(三)
兩天后,鄭世杰約樓韻妮吃夜宵。
樓韻妮穿了黑色真絲半袖連衣裙,涂了正紅色的唇膏,戴了一對綠松石耳環(huán)。坐進(jìn)車?yán),鄭世杰伸手摸了摸耳環(huán):“綠松石?”
“嗯。”樓韻妮有點害羞,低下頭。
“松石挺可愛的,就是不夠亮。”鄭世杰松開手,欣賞了一秒鐘樓韻妮的低頭:“我知道一家不錯的牛肉面館,就在前頭。”
“行啊。”
下車的時候起風(fēng)了,樓韻妮穿得少了,顫巍巍走了幾步,鄭世杰脫下外套給她披上,又牽起了她的手:“怎么這么涼?”
樓韻妮任由他牽著,好像早該如此。走到面館門口,迎面遇到了夏山。
北京這個城市就那么邪門,那么大,又那么小,偏偏就在這時候遇到了。
夏山一驚,很快轉(zhuǎn)了笑臉:“鄭大編劇,樓韻妮,哎呀,兩位都是很久沒見了。”
樓韻妮下意識緊握鄭世杰的手:“真巧啊,也來吃面?”她轉(zhuǎn)頭對鄭世杰解釋:“老同事。”
夏山拿出名片遞給他們兩個:“去年我采訪過鄭編劇,我現(xiàn)在是文娛版的。”
“哦,想起來了。”鄭世杰接過名片:“你一個人?要不要一起吃?”
“方便嗎?”
樓韻妮揚了揚眉毛:“有什么不方便的?”
坐定之后,鄭世杰去洗手間。
夏山對樓韻妮冷笑:“你和他?我知道你在做編劇,是靠他嗎?他在女人那方面的名聲可不好。”
“你是第一天認(rèn)識我嗎?我從來只靠自己。”
鄭世杰回來了,坐到樓韻妮身邊,“怎么還沒點單?那我做主了,三碗招牌牛肉面。”鄭世杰又摸了摸樓韻妮的手:“總算暖和過來了。”
“這對耳環(huán)還是我們一起去大理的時候我給你買的吧。”夏山對樓韻妮說,眼睛卻盯著鄭世杰:“我還以為你都扔了呢。”
樓韻妮氣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鄭世杰笑了:“是該扔了,水頭好一點的翡翠才配得上你。”
“水頭好點的翡翠也不夠,樓韻妮是什么人,分手了能分走我半套房的,鄭大編劇手筆肯定更大。”
“什么分走你半套房,我少給你一分錢過嗎?我只是比你明白,看到了你沒看到的。”
樓韻妮用手機(jī)點開一個公眾號,懟到夏山面前:“你還有精神心疼幾年前的半套房,有沒有想過,你辛辛苦苦做一個版,能有這么一篇看的人多嗎?你想過沒有,再過幾年報社會怎么樣?”
夏山看了一會兒手機(jī),越看臉色越沉,站起身,推門離開了。
三碗牛肉面端了上來。鄭世杰拿熱茶水給樓韻妮燙了燙筷子:“趁熱吃吧。”
樓韻妮鐵青著臉,往嘴里塞面條,鄭世杰按住她的手:“不吃了,我們不吃了還不行嗎?”
回家的車上,樓韻妮一言不發(fā),鄭世杰什么也沒問。這次他一直送到了樓下,拍了拍她的頭告別:“洗個澡,早點睡,別胡思亂想。”
樓韻妮上樓,開門,開燈,把耳環(huán)摘下來丟到了垃圾桶里,坐到沙發(fā)上發(fā)呆。
這時門鈴響了,樓韻妮看了看貓眼,是鄭世杰,手上拿了一大袋車?yán)遄印?/p>
樓韻妮開門:“你怎么知道我住這間?”
“我在樓下看的,看你開了燈才走的。想了想不放心,半夜餓了怎么辦。不知道該買什么,又買了車?yán)遄,感覺自己也蠻傻的。”
鄭世杰撓撓自己的頭發(fā),看上去像個剛戀愛的小男孩,這是裝不出來的吧。樓韻妮抱住他,放心哭了起來。鄭世杰摸著她的頭發(fā):“沒事了,哭出來就好。”
樓韻妮在鄭世杰懷里哭得更厲害了:“我不是那樣的人。”
鄭世杰緊緊摟住她:“我知道,我相信你。”
樓韻妮聽了,心一軟,和鄭世杰聊起夏山的事,后來又聊起爸爸的事,開始只想說一點兒,說著說著,就都說了。
鄭世杰的懷抱又緊又暖,她摟著他,覺得沒著沒落的凄涼慢慢散了開去。
樓韻妮在鄭世杰懷里昏睡了過去。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鄭世杰的右手被她壓得都紫了,她噗嗤一笑,問:“怎么不拿開?”
“怕你醒來再哭。樓韻妮,那個……”
“那個什么?”
“我不是你爸爸,也不是夏山,我不會那么對你。”
“怎么對我?”
“我算不上好人,但我不會騙你。”
樓韻妮聽到自己心里那塊冰“咔嚓”一聲,開始分崩離析。
愛情只有18個月?也行啊,有總比沒有好。
這之后,他們成為了情侶。沒有住在一起,每周見一兩次面,趕稿昏天黑地的時候也會大半個月不見,但彼此都沒有再約會別人。
鄭世杰知道一個單身女編劇和名聲不好的他長久沒名沒分地處著,對她不是好事情。
但他不愿意結(jié)婚,婚姻是什么他太明白了,再好的人天長地久地呆在一起,總有一天會膩味的,尤其是雙方都是沉溺于虛構(gòu)的人。
虛構(gòu)久了,會對現(xiàn)實生活產(chǎn)生厭煩與不耐煩。厭煩是因為現(xiàn)實的可能性著實有限,慣于虛構(gòu)的人在腦子里過一遍就能猜到現(xiàn)實中的起承轉(zhuǎn)合,日子過得好像在劇透的故事里。
而不耐煩,是人生的時間太過客觀,事件太過繁瑣,擺在劇本里,輕松一句就可以交代的過場戲,或者需要濃墨重彩寫上幾十場的重頭戲,在人生里卻無法快進(jìn)、快退或暫停,快樂也好,痛苦也好,每一分每一秒都太平等了,都必須細(xì)碎地過去。
多巴胺、苯乙胺和后葉催產(chǎn)素,誰知道這三種化學(xué)物質(zhì)能分泌多久呢?他承諾了不騙樓韻妮,真的結(jié)婚了,萬一哪天管不住自己,連這句話都做不到。
鄭世杰嘗試補(bǔ)償樓韻妮,給她買名牌包,買首飾,樓韻妮都收下,隔些日子送差不多價格的禮物給他,他不敢再送。
鄭世杰又要介紹活兒給樓韻妮,樓韻妮干脆地拒絕:“感情歸感情,工作歸工作。”
鄭世杰理解她,尊重她,又心疼她:“偶爾靠我一下也沒事的。”
“用不著。你在的那個世界,我靠自己也能走進(jìn)去。”
樓韻妮的確慢慢打開了局面,從聯(lián)合編劇,到第一編劇,到唯一編劇,青軸鍵盤敲壞了3個,手指上打出了老繭,肩膀硬得SPA師推不動直討?zhàn),對不給尾款的甲方直接發(fā)律師函,敢于直接懟亂提意見的導(dǎo)演……
樓韻妮越強(qiáng)大,鄭世杰越覺得欠她的名分,大概也算不了什么了。
鄭世杰的確沒有再碰別的女人,機(jī)會不少,他一一裝糊涂放過,那種事情,總是和愛的人做比較有意思,何況樓韻妮不是會給第二次機(jī)會的人,她發(fā)起狠會是什么樣的,他不想知道。
他不是夏山,他不傻。
也不是沒有結(jié)婚的可能。
2015年,交往3年,29歲的樓韻妮拿到了年度最佳新人編劇獎,鄭世杰拿到了年度最佳編劇獎。頒獎典禮結(jié)束,他們到第一次約會的飯店喝酒慶祝,鄭世杰喝多了,湊近她問:“結(jié)婚好不好?”
樓韻妮的心怦怦直跳,她等這一天等了太久。答應(yīng)他,不用辦酒,第二天就去領(lǐng)證,甚至不需要搬到一起住,只要他真的愿意為了她試試看就夠了。
他只有她,她只有他,的確不錯,但名正言順地在一起,又是不一樣的。
那個“好”字在樓韻妮嘴里翻滾了很久,差一點就要說出口了,但她明白自己配得上更好的。不應(yīng)該是在這里,不應(yīng)該是借著酒意才說。
樓韻妮扭頭盯著鄭世杰,瞳仁烏黑:“這不是天下第一蠢的事情嗎?你想清楚了?”
鄭世杰已經(jīng)趴下了。第二天鄭世杰酒醒了,再也沒說起這件事。
樓韻妮的心縮了幾天。她第一次明白媽媽為什么忍爸爸,不是因為女兒,不是因為需要依賴,那些都遠(yuǎn)遠(yuǎn)不夠。
只能是因為愛吧。愛了,認(rèn)了,忍了。
(四)
2017年初,夏山的娛樂八卦公號已經(jīng)有了過百萬粉絲。
剛起步的時候夏山硬著頭皮找過幾次樓韻妮。離開了報社才知道,沒有報社的背書,原先那些一句話就能拿到的資源,人家就是可以勢利地不給你。
樓韻妮明白如果不是真的難,夏山也不會來找她。何況都是一些舉手之勞,介紹明星的經(jīng)紀(jì)人啦,幫忙搞到發(fā)布會的請?zhí),樓韻妮能幫的忙都盡量幫了,有些他不敢提的麻煩事,她也暗中給搞定。
兩個人漸漸成了好朋友,經(jīng)常一起吃飯聊天。
樓韻妮說起過鄭世杰那次有頭無尾的求婚,夏山問為什么不提醒他。
“開始是慪氣,和我結(jié)婚難道有那么難,非要喝醉了才有勇氣說?后來感覺好像不重要了,我只有他,他只有我,結(jié)婚不結(jié)婚的,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真的沒區(qū)別?總覺得你是在忍。”
這件事情逐漸成為他們的一個話題。
“怎么還舍不得和老鄭結(jié)婚?還在等我?”
“滾蛋吧。你怎么還不結(jié)婚,難道還在等我?”
“就是在等你,不行嗎?”
是玩笑,未嘗不是玩笑包裝起來的真心話,人是越過越孤獨的,彼此知道底細(xì),能坦率聊聊,還能讓對方笑的人,世界上不會有幾個。
樓韻妮輕巧地躲閃了。
夏山拍到小明星趙雪雪在鄭世杰家過夜,沒有著急曝,而是發(fā)給了樓韻妮。
趙雪雪是鄭世杰新劇剛確定的女二號,不到22歲,整容整得蠻講基本法,可惜沒有什么像樣的后臺。
夏山為表示鄭重,打電話給樓韻妮:“這個劇她能做女二蠻奇怪的,畢竟男一是陳歌啊,頂級流量咖,她這樣的最多也就是女四吧。我們前幾天開始跟的,沒想到昨天跟到了老鄭家。”
樓韻妮“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晚上9點多進(jìn)去的,早上8點多出來的,窗簾拉得很好,沒拍到別的。老鄭和導(dǎo)演老韓的關(guān)系很鐵,也說得通……”
“我知道了。”
“妮妮,你在哪里,要不要我來陪你?”
“不用來陪了,我自己會處理。”
樓韻妮掛了電話。
沒有想到他們也會有這一天。
也對,鄭世杰說過的,他一直都喜歡年輕女人,她已經(jīng)31歲了,他也算是忍了很久了。
5年,60個月,已經(jīng)是18個月的3倍多。不虧。
但是他說過的,不會騙她的。
樓韻妮的眼淚嘩啦啦地落下來。
醫(yī)生見多不怪,遞了一張紙巾給她:“胎兒胚芽發(fā)育得很健康,要不要?不要的話,越早處理對你身體越好。”
(五)
2018年年初,陳歌和趙雪雪訂婚的消息鋪天蓋地刷屏。
鄭世杰已經(jīng)找了樓韻妮快一年了,夏山也滿懷歉意幫他找過。哪里都沒有樓韻妮的消息。她賣了房,換了手機(jī),不再接劇本,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快過年的時候,鄭世杰找到了樓韻妮老家,印染廠因為環(huán)保督查已經(jīng)停工很久,樓韻妮爸爸在廠長辦公室里接待了鄭世杰。
鄭世杰看到沙發(fā),薄薄一層灰,想象當(dāng)年樓韻妮躺在沙發(fā)上裝睡的模樣,想象她聽到曾琳催她爸爸離婚時的內(nèi)心翻騰。
那時候她多大?十幾歲?從那一天起她就沒有了童年,沒有了安全感。他們相處了五年多,他有無數(shù)次機(jī)會對她說“和我結(jié)婚吧”,有無數(shù)次機(jī)會把她失去的還給她,但是他沒有。
樓韻妮爸爸客客氣氣把他送到大門口,勸他別再找了:“妮妮挺好的,她不想和你見面。你應(yīng)該知道她的脾氣,說不想,就是不想。”
鄭世杰知道她就在附近,轉(zhuǎn)過身對著空蕩蕩的廠房大叫:“妮妮,都是誤會,那天他們是在我房子里商量。我們結(jié)婚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回聲一陣陣砸到他臉上。
樓韻妮看著夏山的公號上陳歌講述和趙雪雪的戀愛史:“新劇開拍前就想過要公開,被導(dǎo)演和編劇勸住了,公開之后會付出很大代價,萬一要是分開了就太狼狽了,F(xiàn)在想明白了,我們是用一輩子不分開的勇氣在交往的。”
年輕人的愛情真好玩,根本還不了解時間的無情,動不動就會想到一輩子。
但沒有這種一輩子的勇氣,又叫什么愛情?
樓韻妮看看女兒,睫毛很長,睡著的模樣特別像鄭世杰。
她不后悔。
她忍過了,她忍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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