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一個收獲的季節(jié),碩果累累,秋天是一個美麗的季節(jié),落葉繽紛,秋天是一個令人向往的季節(jié),熬過炎炎夏日。下面小編帶來的是散文美文欣賞:與秋天相遇。
一年四季,我最喜歡秋天。
秋天令人神清氣爽,空氣中的水分漸漸地少了,浸泡在溽熱夏天里的身體也漸漸地變得輕盈了。因此,我的身體便有了一種透明感,全然消釋冬天的陰郁,夏天的渾濁。站在稍許高一點的地方,我就能看得很遠很遠,仿佛有了飛翔的欲望,目之所及或許正是我曾經(jīng)的憧憬。特別是秋天色彩的變化最賦有詩意,轉瞬之間,又是一番天地。無論是童年的鄉(xiāng)村,還是成年后的城市,秋天的遼闊多以金色和紅色為主角。金色是喜慶,紅色是希望。漫山的紅葉總比綠葉更有意境,更令人產(chǎn)生無邊的遐思。尤其是到了中年以后,許多人愈發(fā)喜歡秋天了。在秋天里漫步,往往有神來之思,憬悟天地之玄妙,或化解曾經(jīng)困擾人生的痼疾或羈絆。大凡喜歡秋天的人,都能說出它的許多好處來。但對于我來講,喜歡秋天并非中年以后的事情。我很年青的時候就與秋天相遇,悅然于秋不僅因為秋天擁有更多的糧食,更在于秋天給予我人生的解放。這似乎是一種緣分。
1971年初秋,因父親去世,我剛上學不久就輟學在家,做年幼的弟弟的保姆。
那個秋天有點特別,天空依然遼闊與蔚藍,但村莊里多了幾分沉悶與欣喜交雜或參差的氣氛。大家鬼鬼祟祟地躲在背地里議論紛紛,見了人便個個神色緊張,匆匆離散。我以為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情,如什么人又犯了錯誤等。不過,再秘密和保密的事情,只要進了村莊,它們就失密了,沒有哪家的墻壁是嚴絲密縫的,包括籬笆墻,它擋得了牲畜,卻遮不住風聲。平常里,我總是將弟弟放在木制的澡盆里,任他自己玩耍,而我揮舞著一個大掃把,在村莊里到處捕捉蜻蜓。記得那個秋天,蜻蜓特別多,多得像蝗蟲,無處不在,即便走在路上都有與之撞個滿懷的可能。我將大大小小的蜻蜓掐斷翅膀,放到澡盆里,交給弟弟當玩具。然后,我又急匆匆地奔出老屋,瘋狂地逮捕漫天飛舞的蜻蜓,樂此不疲。每一次回家,我都發(fā)現(xiàn)弟弟的嘴里嚼著蜻蜓,滿嘴的色彩和泡沫。
這天中午,我感到村莊里的氣氛有點異樣,像要發(fā)生什么事情似的,我便心慌慌地匆匆趕回家,守著弟弟寸步不離,生怕有什么東西像老鷹叼小雞一樣將弟弟叼走了。
母親從張家山蓐山芋草回來,行為也很詭異,臉上卻露出了抑止不住的喜色。她悄悄地告訴我:“林彪死了!”但轉身之后,又立馬叮囑我不要在外面瞎說。我首先想到了隔壁的**全。他曾經(jīng)將課本里的“林副主席是毛主席的最親密戰(zhàn)友”中的“林副主席”畫了四個紅方框,而陪我一起跪在馬恩列斯毛畫像下面請罪的。
我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直奔**全家,把“林彪死了”的消息告訴他。
他怯怯地說:“我曉得了。”他的母親一反常態(tài)地要趕我回家,黑著臉說:“小孩子不要亂說——還沒有吃過苦!”
是的,我和**全都吃過虧的。不一樣的是,我是被人陷害的,他是咎由自取——咎由自取是麒麟初小的高明德老師說的。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成語,不懂其義,卻天然地怨恨高明德。如果不是他的幫襯(說為虎作倀也不為過),何至如此?
小小年紀的我被陷害,全然因為有人想置父親于死地,以我為突破口。我至今不明白,是誰偷走了我的語文課本,又是誰將語文課本扉頁上的“偉大統(tǒng)帥、偉大導師、偉大領袖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中的“毛”字改成了“包”字?
專政小組的人要我承認“包”字是我父親所為——仇恨社會主義,想翻天復辟。但我就是咬緊牙關,絲毫不承認這個莫須有的罪名。
**全很快被出身好的父母及姐姐保了出去,只跪了兩個小時,而我一直跪到下午太陽偏西。好在午后有人用青桐葉子包裹了一個鍋巴團,從窗戶里扔到我的面前……我至今不清楚這個人是誰,他或她對我有恩。
母親的反常行為似乎得到祖母的肯定。她立即請人修好了家里的有線廣播,目的是想從廣播里得到小道消息的證實?墒牵贿B等了幾天,廣播里都沒有“林彪摔死溫都爾汗”的信息。等待充滿著渴望,也充滿著恐懼。大家都希望發(fā)生點什么,又害怕發(fā)生點什么,就像秋萍在水面,希望秋水蕩漾起來,又怕水被攪渾了。
秋天之后,必然是冬天。1971年的冬天似乎太長了一點。我的那件裹在身上的破棉襖,始終脫不下來,直到第二年,春寒料峭,積雪不融,心頭茫然。
1976的秋天,40歲以上的人都會記憶猶新。
那一年,發(fā)生了許多事情,宛若上蒼安排。從春天開始,我們就一直在料峭的寒風中徘徊或踱步,裹著潮氣濃重的破棉襖。那一天,學校組織全體師生聽周總理追悼會的實況錄音。左等啊,右等啊,等來的卻是廣播里的一片嘈雜。校革委會主任方德強口頭通知:“不等了,散會。”老師們交頭接耳,學生們也從營造的悲痛氛圍中解放出來,一哄而散。
從春天開始,我們的書包又可有可無了。但,我們每天必須挑著畚箕或扛著鋤頭進校園。我們學校已經(jīng)率先半耕半讀了,即上午到校上課,下午到8里之外的小坑茶校勞動。我是勞動委員,每天都要將誰帶畚箕誰帶鋤頭等分配好。當時的班干部十分有權威性,很少有人不從的。我的威信大約就是這樣漸漸地在同學們心中樹起來的。上午四節(jié)課中必有一堂是政治學習課或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技術課(農(nóng)技課)。政治學習,主要是“兩報一刊”上的社論,以及上頭下發(fā)的“評水滸、批宋江”的有關材料;農(nóng)技課主要講授茶葉的種植技術——我們學校已經(jīng)在小坑開辟了100余畝的茶山,以及如何防治二化螟、三化螟和水稻的黑穗病等。這些課程走進課堂,并非百無一用。實事求是地說,它們加強了我們的額外“營養(yǎng)”,了解了許多事物,養(yǎng)成了不少的習慣,譬如關心國家大事,講政治;譬如我們知道國家每年出口茶葉,但從來不出口茶葉籽——即便是十分友好的非洲國家,茶葉籽作為珍貴的禮物送給它們,也是用水煮過的,種下去不生根不發(fā)芽。非洲朋友問總理是怎么回事,總理說,你們那兒水土不服,還是進口我們的成品茶葉吧。這些逸事或傳說都是由校革委會主任親授的,我一直記憶猶新。農(nóng)技課讓我們知道了不少害蟲的名字,諸如稻飛虱、二化螟、三化螟等。
之前,也就是1975年的秋天,學校開始不上課了,分年級下放到墩上公社下面的各個生產(chǎn)大隊,將“批宋江、評水滸”的運動與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實踐相結合,即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活動一直開展到1976年的春天。當時,我們誰也不知道這場運動的矛頭指向誰,政治目的是什么。我們這些鄉(xiāng)村少年根本上就沒讀過什么《水滸》之類書籍。說實話,通過“批宋江、評水滸”,真的讓我們知道了不少“知識”,像“《水滸》只反貪官,不反皇帝”、“《水滸》的要害是架空晁蓋”等。我們班級被分配在團結大隊陳店小隊。大隊支書姓石,他的女兒給我們燒鍋做菜。我是勞動委員,每天出工中途都回來幫石姑娘秤米擇菜,相當于監(jiān)督。我和石姑娘相處得很好,她總是讓我先嘗嘗剛剛燒好的菜肴,飽了我的口福。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時常想起石姑娘,不知道她現(xiàn)在生活得怎么樣。這段經(jīng)歷,我專門寫了一篇《1976年的春天》。
1976的秋天,中國大地仿佛天陷地蹋。唐山大地震本來就令人惶惶不可終日了,而接二連三的偉人辭世,更加令人惶恐不安。
毛澤東主席逝世的消息,我是從小坑茶校返家的路途上聽說的。當時我驚呆了,扛在肩上的鋤頭差點掉到地上。我們幾個同學都不敢相信——毛主席怎么會死呢?也許其他同學當時沒有用“死”這個詞,但我絕對想到的是“死”。在我的生命流程中,死亡已經(jīng)并不恐懼了。我的外婆、舅舅、叔叔、父親都非正常死亡。我的心已經(jīng)麻木——說死無忌了。盡管我十分清楚“毛主席萬歲、萬萬歲”是萬萬不可能的,但毛主席的死還是令我震驚不已。
這個秋天的開始就讓我有兩個最深刻的印象:一是悲痛,二是恐慌。悲痛不言而喻,恐慌是因為這個秋天到處都在鬧地震,到處都是鮮花盛開,一反物候。我們墩上中學的操場上挖了幾個大坑,里面放有測震儀,每天都有高中學生在老師的指導下專心致志地觀察,并作好記錄。我時常在中午沒人的時候,悄悄地溜到操場上,蹲在土坑的邊沿,甚至伏耳在地,傾聽測震儀的聲音。其實聲音是混雜的,大多緣自近處公路上汽車引發(fā)的震動聲。
印象至深的是方圓幾十里的竹子開花了。這是非常少見的。人們都心知肚白,竹子開花意味著死亡。只是大家都沒有說出口。
到了天高云淡、艷陽普照的10月,大家好像都從悲痛與恐慌中解脫出來了。到處都在敲鑼打鼓,載歌載舞……不言而喻。
1978年的秋天,恐怕不只是我一個人的美好秋天。
這個秋天,也發(fā)生了許多事情,譬如有許多教師和知青同我們一道加入高考和中考的行列。我們這些懵懵懂懂的鄉(xiāng)村少年,根本上就沒有拿中考或高考當一回事兒,心想那么多老師跟我們一起考,升學哪有我們的份兒。但是,沒有人放棄這次考試的機會。有的一心只向往著城里,進城就是為了見一見世面、看一眼熱鬧而已?荚嚨慕Y果,讓我們大驚失色。那些平時讓我們崇敬無比的,又和我們同在一個考場的老師,大多數(shù)考分不到我的一半。后來,我參加了初選而沒有錄取,十分懊悔。心想,如果當時我稍許放點心思在學習上,肯定和那些驕子們一樣跳出了農(nóng)門。要知道,那個年代能跳出農(nóng)門是多么幸福和榮耀啊!我?guī)缀跏谴沸仡D足,把自己關在黑暗的房間里,仿佛見不得陽光。
就在這一年的秋天,我比村莊里所有的小伙伴都幸運地走進了高中課堂——其實也是中專落選后不得已而為之。盡管這所學校(馬衙中學)離家有幾十里地,每個星期只能回家一次,討一點咸菜,就著飯桶里能照出人影的稀飯打發(fā)腸胃。但對于我來講,已經(jīng)是一個可遇而不可得的秋天了。如果遲一年或早一年,我都將永遠失去這樣美好的機遇。早一年,沒有政治機遇;遲一年,家庭不允許,至多做一個鄉(xiāng)村小木匠,游走村莊,養(yǎng)家糊口。
1978年的秋天,雖然失利,但在我的記憶中仍然是美好的。我終于明白,有時候那根牽系著命運的繩索就攥在自己的手里。我暗暗地下定決心,拚命也要跳出農(nóng)門,擺脫土地的束縛與羈絆,像風箏一樣飄向遠方,永不回頭。
這個秋天之后,我們整個民族的前途都發(fā)生了不知不覺的變化。這種不知不覺是對于我們這些懵懂的少年以及蕓蕓百姓而言的。那個時代,百姓只能憑著嗅覺感受政治氣候的變化,卻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勿論國家了。
到了1980年的秋天,鄉(xiāng)村的空氣中到處彌漫著熟稔的稻香。
所有的村莊,包括我的出生地——麒麟畈,已經(jīng)提前包產(chǎn)到戶了。豐收的喜悅象秋天的色彩一般充滿著每一個角落,流淌到每一個地方,彌漫到每一個空間。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金黃色的秋天。我終于踏上了北去的列車,直奔淮河岸邊的那個煤城。我在志愿撞檔的情況下,因填寫了“服從分配”而被錄取到淮南師范?茖W;瘜W科,學制兩年。按時下中學生的眼光,如此學校確是令人嗤之以鼻的。但對于我個人而言,卻是命運的一個轉折點。我如愿以償?shù)靥隽宿r(nóng)門。我在煤城享受著高等師范生的一切優(yōu)越性,譬如伙食費全免,另外每月還有五元人民幣的助學金……我做夢也沒有想到。
很短的時間里,我原來瘦削而缺乏營養(yǎng)的面龐,日漸隆起,終而肥嘟嘟的。衣食無虞,才有美好的心情和愉悅的心態(tài)。入秋之后,北方的天氣漸次寒冷。每天起床后,我都會情不自禁地佇立窗前,凝視初升的太陽,感受它的煦悅和溫暖。然后開始一天緊張而有序的學習與生活。同學們來自四面八方,我從他們的鄉(xiāng)音里尋覓各自故鄉(xiāng)的人文與歷史。不確定的時候,我總是走向學校簡陋的圖書館,在那里尋找答案,解除困惑。我也是第一次在學校圖書館里真正地接觸了文學作品,感受到文學的魅力。雖然學校藏書不多,但它們在我心底種下了不滅的文學種子,讓我一生沒有逃脫文學的“魔爪”,做了它終身誠服的“奴隸”。
世界向我打開了一扇物質的窗口,也向我洞開了一扇精神的門戶。在積重難返的貧困里,我欲竭力擺脫人生的一窮二白。我第一次看到城市的高樓大廈,胸腔里仿佛揣了一頭小鹿,充滿喜悅與自豪,甚至激動不已,譬如雄偉壯觀的淮南市委大樓,令我心潮澎湃,盡管它因奢侈或超標而被上級通報批評,但我仍然認為城市就應該有漂亮的街道和美麗的大廈。我自覺地洗卻身上的鄉(xiāng)土氣息,努力將自己塑造成為一個有文化、有教養(yǎng)、講文明的城市人。我第一次產(chǎn)生了不愿意回鄉(xiāng)的念想。城市的一切事物,都讓我充滿好奇,充滿著渴望。我清楚地記得,在學校建筑工地上,我看到白嶄嶄的鐵釘橫七豎八地散落一地,又是一番激動,有如自己一下子擁有了不菲的財富。我不知不覺地撿了幾十根,怯怯地懷揣著回到寢室,掖在箱底,寒假的時候帶著它們乘火車和輪船回到家鄉(xiāng)。我家老屋許多脫榫的地方都有它們立下的汗馬功勞。老屋被弟弟拆除后,我每次返鄉(xiāng)都要站在老屋的遺址旁,想起許多或喜或悲的往事,想起風雨中飄零的老屋,想起楔入老屋楹柱或其它木制構件上那些白嶄嶄的鐵釘……
面對波瀾壯闊的長江與淮河,面對洶涌澎湃的波濤,我發(fā)自內(nèi)心地高呼:社會主義的春天來到了!它是多么美好。∥业娜松鷮⒉饺胄碌妮x煌,我們的國家將從此走向繁榮富強。
我發(fā)現(xiàn),我個人的命運和祖國休戚與共,并且始終與秋天相遇——有喜悅,也有沉痛。我突然想起“多事之秋”這個成語。我們哪個人不與“多事之秋”的民族息息相關,命運相連呢?從1978年到1980年,短短的兩年時間,恰恰是中華民族歷史上不可抹滅的亮點——百廢待興,萬馬奔騰。從意識形態(tài)到物質領域,都將停頓在黑夜中的指針撥亂反正于白晝。
我懷念這些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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